第三章
“我与阿枝姑娘是旧识。”
窦荔知这样说,然而心中其实没底。她表面镇定,面对南宫悯的问话神色坦然,眼神却不敢和他对视。
即便是不看,她也明白,南宫悯那张常年如霜雪相覆的脸上会是什么神情。
那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端庄是刻在他骨血里的。
少时虽饱受欺凌,但能活到今日只手遮天的地步,更加让他刚愎自用、猜忌多疑。
若她抬头就能看见南宫悯皱起的乌眉和渊深的眼。
“旧识。”南宫悯在唇边碾磨着着两个字,几乎是不相信这么简单可笑的说辞。
毕竟他手下的暗卫去向如何,与谁人接触,他都一清二楚。
更何况阿枝是陪他最久的暗卫。
从不受宠的皇子走到权势滔天的王爷,她除了南宫悯,几乎不和他人有多余的羁绊。
孤身一人的暗卫,却在死后莫名和一个后宅小姐有了联系,还是能动用自己底牌的关系。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可知我是谁?”南宫悯好半天才问他。
窦荔知低声否认:“小女子无知,并不知大人身份,大人勿怪。”
一步错,步步皆是破绽。
南宫悯轻声笑了一下,声音太轻,险些被蝉鸣和风拂林声给盖住,但敏锐如窦荔知却背后生出冷汗。
“你敢说和本王的暗卫是旧识,却猜不到本王是谁。”南宫悯步步紧逼,两人虽无接触,又好似慢慢被抽干了周围的空气。
窦荔知呼吸一滞,几乎喘不上来气。
“窦小姐有勇有谋,敢自导自演一出金蝉脱壳,却不敢认出本王。”
树影婆娑,照在他垂落的宽大衣袖上,金色的丝线折射出刺眼光芒,这种丝线是番邦进贡,价值万金,比寻常的金线还要稀贵。
晃得窦荔知眼发昏。
“王爷恕罪!”她终于顶不住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多年习惯一般,顺势就跪下了。
这一跪,只怕又把自己骨头给跪软了。
但她在南宫悯面前哪有什么尊严和骨气。
不过一把刀,最好的结果是束之高阁,若是最惨烈,就会像她上辈子那般落得个曝尸荒野、死无全尸的下场。
“起来。”南宫悯声音没有温度,“没让你跪下。”
是了,若无允许,无论刻意的示弱还是谄媚都在南宫悯面前不管用。
“本王没有什么耐心,你最好即刻给本王一个满意的答复。”
窦荔知站起身,偷偷看了南宫悯一眼。
只一眼,两人视线交汇,窦荔知离开垂下眼,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南宫悯也没有指出她的冒犯,反而晃了晃手中的珠串,荡出一串清脆响动。
“王爷明示。”窦荔知实在不知道他想听到什么消息,无论何种消息,都不该从窦小姐口中打听出来。
除非,南宫悯怀疑她的死和窦小姐有关。
可是何必大费周章?他想调查谁,自然会有手下人去做,特意为此跑一趟承德寺,于他而言并无多少利益可图。
窦荔知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南宫悯了。
从前少年时期还可以大着胆子和他玩笑,可年岁渐长,他身上阴郁的威压也渐长,往事如同破碎的泡影,除却双方,谁记得那些共苦的日子?
珠串又响动,珠子被南宫悯捻在手中,一颗颗细数着。每点动一下,窦荔知心就提高一分,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她真的死了吗?”南宫悯问。
窦荔知一愣,实在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但很快,一股无名火烧到胸膛。
原来是怀疑她没死,投靠别人去了。
天下谁都可以唾骂她、怀疑她,独南宫悯没有资格。若她真有二心,他死一万次也不够多了。
“王爷这是什么话,按理说她是您手下暗卫,她生死去向应当是你最清楚。”
窦荔知跟他演戏,装作惊讶反问:“按照您的说法,难道阿枝姑娘已经死了?我只是忍不了府中磋磨,想借阿枝姑娘之手逃离窦府管辖,没想到阿枝姑娘已经罹难。”
她垂下眼眸,捏着帕子擦拭眼泪。
美人垂泪,总是惹人怜的。她这会儿蹙眉挤出两滴泪,青衣素簪,在艳阳烈日的燥热天气里,也能称得上一抹清凉。
从前南宫悯生气时,她曾经用过这招。
只因南宫悯从小不受重视,半生在京都挣扎求生,甚少贪恋情爱风月。
他是十分不擅长应付女孩子的,尤其是不擅长面对她们落下的眼泪。
南宫悯好一会儿没说话,窦荔知感觉眼角的那一点泪水都要干了。
“你既说是要逃离窦府,本王给你指条明路。”
窦荔知闻言抬头看他,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