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闻
何人敢驳张导的面。毕竟那位在行内出了名的老资历。 “瞧瞧,还没上映的戏,人家就给你琢磨透了,连跳的舞叫什么名字都知道。”汪传龙朝张导一笑。 宋茵站在人群中,沉默无言。这一幕使她心潮涌动,却也随之觉得厌倦。她从来知道周戮岳肝胆侠义,却没想到,每一次类似女人被欺负的场景,都只有他愿意出来圆场而已。 “我有另一个提议——”宋茵想了想,轻轻说。 她语气不算太隆重,温和斯文地,把冷掉的场子缓和几分。 “只是要借月月几分薄面,”说罢她看向汪觉月,“既然吴老师今天在场,我知道他是月月的钢琴老师,不如请他们二位共同来伴奏,我们也一起欣赏郑姐跳段电影里的片段可好?” 众人的脸色霎时各怀鬼胎。汪传龙倒是面色未改,淡淡看了宋茵一眼。 的确是聪明人。请他汪传龙的独女来伴奏,场子自然受尊重许多,从调戏女演员立刻变成集体文艺欣赏。既给了郑雪一个展示才艺的机会,又不至于轻薄她颜面。 只是,汪传龙不知,他的女儿那么傲的性子,会答应当众给一个不知名女演员伴奏么? 没承想汪觉月答应得比他想象中利落百倍,已经自动坐在了琴凳上,笑吟吟召唤吴老师陪她同奏。 张导也不语,汪家面子总是要给的,何况让郑雪在众人面前展示舞技本就是他的原意。一曲古中国味的小调江河子缓缓响起,郑雪腰肢柔软,四肢修长,果然一等一的舞蹈苗子,跳得恍若神女下凡,令人目眩神迷。 一曲毕。 众人纷纷拍手称赞不绝,有恭维张导眼光一流会选人的,有向郑雪表明电影上映一定包场无数的,当然最多的还是赞叹汪家虎父无犬女,汪觉月弹钢琴如何天才如何有魅力。 喜气洋洋,仿佛刚才剑拔弩张全是幻想。周戮岳端了杯香槟站在大厅角落,在人声鼎沸中静静看着宋茵朝他走来。窗外雨丝迷蒙,明明是盛夏,却叫人恍若看见初雪。 “你比我想得周到。”他说。 是感谢方才她帮他出招。 宋茵摇头。“只是顺势而为罢了,何况我和汪觉月有些谈话,知道她不会拒绝。”说着,二人竟同时举杯,满堂觥筹交错里,唯有此处一声最碰杯最干净交心不沾钱权,清脆叮当响。 碰完杯,宋茵却没喝酒,疲疲地叹气,轻得几乎听不见。“累了?”周戮岳问。“嗯。” “你不累么?”她仰头看他。 周戮岳只是一笑,笑得戏谑又恍然,没几分真心。这种推杯换盏的场合,假模假式,强颜欢笑,把美色当交易,下贱当风流。谁能不累?宋茵忽然好奇,周戮岳入行这几年却也没什么事业起色,显然于演戏上并不用心,大学专业也与文娱没半点关系,究竟为什么要做演员? 就因为来钱快? 从她读了几年戏剧学院的眼光来看,周戮岳显然算上镜的脸里最顶级的那一档。天生要吃这碗饭。所以张雪能热衷签下他并不奇怪。她好奇的是,他为什么答应进这一行? 那么难训的性子,如何能忍受被人称作戏子,冠名为玩物。 以及,林薇讲起他的时候那种欲语还休的神情。 她盯了他的寸头有一会儿,把疑问咽进肚子里,捡一句不相干却更重要的:“你的头发,拍戏打算怎么办?” “戴假发。”周戮岳回,抿抿嘴。 “我会去跟曾宸认错。” “他的暴脾气,恐怕有一顿牵扯。”宋茵摇摇头,苦笑。 周戮岳没再接话,转身把酒杯放在窗台,临走前忽然伸出手,帮宋茵正一正礼服的领:“别穿这么低。” 宋茵愣了愣,见他修长手指擦过脖颈前雪白肌肤,带来温热的痒意。几乎是下意识,她握住那指尖,心跳到恍然中漂亮的嘴唇轻轻张合。 “你有没有被人威胁。”她问。 在席面上讲故事,跟汪觉月聊天,解决郑雪的烦恼。诸如此类走马观花过。一场宴席到尾声,她最关心的仍是他一点点身家性命的安危而已。 “没,”周戮岳笑笑,“一点头发而已,我自愿的。” 宋茵点点头,知道他此时不愿讲,没再追问,只是用认真的神气看了周戮岳一会,笑道:“这个头发也衬你,早该剪的。” 窗外细雨绵延,滴流如线。秦易文站得很远,面色难测遥遥看着宋茵和周戮岳站得很近,怡然温柔。 那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宋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