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了了不得的笑话：“公主是不是对于行军打仗，逐鹿天下想的太简单了。”

我并没有因他的笑而退却，而是看向他看孩子胡闹一般的眼睛，回答道：“我知道此中艰难，十六叔能在短短数年内将一盘散沙的云州军练成如今这般模样，我若有十六叔您替我练兵，何愁不成？”

他慢慢收起了戏谑的神色，问我：“哦？我又为何要帮你？”

“十六叔您自己应该也知道，您在云州的日子，虽然过去安稳，但日后等皇帝坐稳了帝位，也不会太好过吧？没有任何一个皇帝能忍受军权旁落，还是落在自己不熟悉，不亲近，不能掌控的兄弟手里。从前我父皇将您分封到云州，是因为此地艰苦，军队孱弱，还要时不时以这样一群老弱病残的军人去抵抗羌人。后来您将云州军练起来了，将羌人狠狠地打回去，在燕云七州都成了百姓中的守护神，我的父皇不忌惮您吗？不是，他忌惮，可他没有动您是为什么？一是因为他素日并没有太关心政事，尽管偶尔想到您在云州既有兵权又得民心十分懊恼，新收一幅画作或宠妃邀宠便又能忘记了，二是因为他虽是天子却没有君王的魄力，他担心你原本没有反意，他若夺你的权反而将你逼反了，他也担心没了你，还有谁可以这样长久的镇守好大魏的北门。”

信王沉默相对，并没有说话。

我继续道：“但他也并不是什么都没做，云州的军费十分吃紧，可每年要上缴京中的税收却和富庶之地的一般无二，您递上去要钱的折子，几乎从没被批过，是不是？您带头省吃俭用，非战时甚至同将士们一同在田间耕种，就连王妃，听说当年即将生产之时都是在同农户一起喂蚕养丝，被农女们急忙送回的王府。”

“韩王，如今的新帝，他能容得下您吗？除非他和我的父皇一样，可您如今看着，他像是吗？好吧，即便他不管为了什么原因，总之仍是能让您在云州，和现在一样，亦不再提高税收，可这样少的军费，这样高的税收，十六叔，您还能撑几年？”

我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后，他终于开口：“狡兔死，走狗烹，我若帮你，若成了，我又怎知，到时候的境况不会比现在更差？”

我负手而立：“因我信你，”我看着他认真答道，“我信你这么多年这样辛苦的境况也撑了下来，护佑一方百姓，明明兵力强盛却没有在四王起兵时一同赴京，你就不可能是那样的人。而如今我到了云州，我相信我自己看到的，你并不是沽名钓誉之人，我信你做这一切是为本心，是为百姓。这样一个人，若我是掌权之人，我必不舍得让他，让天下人寒心。”

“十六叔，我在此立誓，若他朝功成，云州一应赋税减半，只要我在一日，便一日不会有人动你云州。”

我不知道此番推心置腹的话能不能打动他，但我问心无愧，我心中坦荡荡，将所有最真实的想法都告诉了他，若他愿意，我们彼此之间便切忌隐瞒和不诚，若他不愿意，我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了，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努力。

他想了很久很久，才终于说：“我再想一想吧。”

我明白做出这个决定，对他来说是将整个云州做赌注的决定，自然是要深思熟虑，因此虽有些忐忑，却也不算太着急失望。

“我在客栈等十六叔三天，十六叔若是不愿，三天后我便走，无论如何，还是谢过您此刻的护佑。”我躬身行礼，又自袖中取出恪太嫔托我转交的那个平安扣递给他：“这是恪太嫔托我转交给您的。”

他愣了一瞬才接过，摩挲了几下才开口问我：“我母妃走的时候可有痛苦？”皇觉寺之祸如今已昭告天下，既连皇后都不得幸存，他也应该早就猜到恪太嫔大约是凶多吉少。

我想到母后，也想到恪太嫔最后的心愿也已经得偿所愿，大约是欣慰了吧，对他道：“恪太嫔走的时候唯一的心愿便是托我将此物带给您，如今应当宽慰了。”

他看着我，像想到了什么，只是说了一句：“节哀。”

我却红了眼眶，应道：“是，逝者已逝，生者自当坚强。”

与他辞别后我转身要离开时他叫住了我：“公主为何不在见面一开始将平安扣给我？”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老实道：“将此物交给十六叔是遵循恪太嫔遗愿所为，即便我对您无所求也会这么做，若是一开始就给您，您说话难免要顾及一些，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挟恩图报。”

他没有说话，却忽然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