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亭（2）

昨夜船没靠岸，众人都在画舫里休息一宿。晨间非是谁喊我，而是外头的野鸡野鸟叫得欢，把我从混沌中抽出，想来这船离岸边算不上远。

起得早，晨间露水寒湿重，外褂拉紧了些，除了下人，就我一人傻站在甲板上。鱼抬头，见它们黑脑袋一拱，银白的身体在水中晃了晃，随后又潜下去了。腹中空空，倒是又饿了。

“赵夫人。”

“花郡主安。”

她走路无声，站定在我身后，素白衣裳，今日的打扮颇有江南的风味——妆比昨日浓了。行礼时她后退几步，抬手示意我不必多礼。

“昨夜睡得安稳？”

她问我这问题，可是知道了什么？

“回郡主，自然是比不上家里舒坦。”

“听闻你身子弱，赵臸昨夜谈公事忘了时间，你们感情不好吗？”

“夫君待我甚好。”

“你们只把别人耍得团团转，可骗不了我。”

一副可怜天下的菩萨面，为何说话是这样咄咄逼人，字字句句直往人心里捅。看来她真的知晓王爷昨夜找我了，不然也不会这么早在甲板上堵我。你看，王爷，你不日要过门的妻子，怎容得下我？哪怕你真的是对我有情，我却做不到再靠近你一步。

感情的事情需要时机，说不定你用不了多久就能和她恩恩爱爱，甜甜蜜蜜，以全了渡劫符的咒语。我帮不到你，还枉费你的心意，她既然来了，我们还是要散的。

“花郡主，您多心了，阿臸和我，很好。”

“似雪，船头风大，要聊天也寻个温暖的地方，在异乡受了寒要费好些时日方能见好，来，同我用膳。”

王爷来得突然，他啊，真叫人看不清。向他们行了退礼，他挥手让我下去，且见花似雪缠上他的手臂，他亦低头，把外褂解下来给她披上。好一对情深义重的良人。

他们走了，我应了阿臸的呼唤，他叫我去泯曲姐姐的房里。双目不适，频频眨眼，掏出随身的帕子擦拭，指尖的凉意叫我清醒几分。

你叫我不要动心，我偏要，你叫我等你，我偏不。

那年你要娶的是姐姐，即算是我又哭又闹，能改变吗？我想着你和姐姐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我选个好人家也去全了爹娘的心愿，与你不复相见是不可能，但少去见你，至少还可以守住我的心，守住我的嫉妒，我的不甘，只因为是姐姐，我唯一不能违背的人。我何尝不想与你日夜厮守呢？你对我好的没边，衣食住行，哪一点不偏爱？

可你是姐姐的夫君，是我的姐夫，和你纠缠实属不妥。我不想姐姐生气，可你怪我成亲了就把你抛在脑后，好没良心。你不知道啊，我的期盼，我的等待，比我喝过的每一碗药都苦。

我以为，姐姐会与胡公子在一起的，你我也能一生一世的相伴。

只道当时错，你也不懂我，你只知道我心里最重要的是姐姐，却不知道姐姐之下便是你。

姐姐走了，你说我不是你的良配，那还念什么呢？

阿臸说，我越是不说，别人越是不懂。可即便我说了，又能改变什么？姐姐和你照样会成亲，花似雪还会是你的夫人，而说出口的我，是这世上最大的笑话。襄儿，到底是面子薄的。

我们在赵姑娘的房里用膳，清心面是阿臸的独爱，吃完两大碗，还求姐姐把厨子借他几天给我养养膘。

赵姑娘同意了，阿臸说我好福气，这厨子倾心于他姐姐，钱财可是请不到的。从前讨了数次，唯这一次赵姑娘许了他。

饭后消食茶阿臸喝不下，催赵姑娘的船快些靠岸，他要赶紧把厨子带回去。

“阿襄，你那琵琶我那朋友已经拿去了，他是卫将军的亲信，昨夜随着卫将军的人马一同来的。他说要是有了眉目会亲自去赵府告给你。在府中无聊就去楼内找我，我呀，喜欢听你的琵琶曲”

道谢，阿臸和我告辞于她，这送客的重担悉数扔到赵姑娘头上。悄悄地，我们二人溜得比谁都快，厨子只说做了午饭就来，阿臸还跟他讨价还价。

怕马匹不够，我们共乘一骑。他让我驾马，说是这样才不会占我的便宜。我看他是想偷懒，找个混账理由。快到府门，他扯住缰绳率先下马，纤绳进府。

“公子，姐姐怎么回来得这样早？后厨没来得及备饭菜。”

“哟，你是诚心想饿死你家公子？在船上晃悠了那么久，自然是没胃口吃不下东西，回来得早无非是急着吃家里的热饭，你倒好，在家里躲个清闲，把我们俩忘到哪里去？

”

香菱听了就抬臂做一副要哭的样子，小丫头头哪分得清是逗她玩，只当真了，一下子就吼嗓子哭出来，拔腿就要跑，阿臸又笑嘻嘻地拦她，话还没说出口，香菱抓住他的手臂就是咬。

“哎呀，香菱我逗你玩呢，我今早吃了两大碗清心面，阿襄，你别傻站着，快让她别哭丧着脸了。”

该，叫你开玩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