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香
自那日起,芷兰姑姑果真没有再逼迫江瓷月每日早起去迎裴砚安回府,她也总算是能睡个好觉。
她也终于将两人之间的约定想好写了出来,待此番事了,让裴砚安派人送她回吞州拿阿娘留下的东西,至此二人两不相欠。
拿给裴砚安过目后,他问江瓷月没有没有别的要求了吗?可江瓷月心中所求不过这些,裴砚安欣然给她盖了章,并许诺她会帮她将那荒唐的‘婚约’作废。
江瓷月看着那殷红的印记,她仿佛看见自己的未来出现了一些雏形。
往后她就能去一处没人认得她的地方安居乐业,过阿娘最喜欢却没能过上的日子。
但相府这般平静的好日子不长,芷兰姑姑在那处是放弃了,却又抓起了别处。她让江瓷月时不时端些茶汤糕点甜羹去聿翎院,意在“关心”大人。
江瓷月一想到自己当时做的梦是百般的不愿,但又拗不过芷兰姑姑,她板起脸教训人的模样实在是噩梦。
无奈之下她只得听了话。
一开始进屋见裴砚安时她连抬头都不太敢,生怕自己露出什么失态的表情,每次送了东西便匆匆逃离。
今日江瓷月正要离去时,裴砚安却开口叫住了她,让她进来自己将端来的东西吃了再走。
江瓷月本想拒绝,但看着那一碟糯米凉糕,轻轻地抿了抿嘴。食物的诱惑还是让她大着胆子在屋中寻了个地方坐下,背对着裴砚安拿起一块送入嘴中,香糯清甜的味道瞬间充斥在齿间。
而她没看见的是,背后的裴砚安抬眼看着她吃东西的背影,眼中不经意流露出抹淡然的笑。
每天来送东西时都像个鹌鹑一般将自己缩着,生怕他生吞活剥了她似的,但那双眼却经常盯着那些糕点吃食瞧着,眼中的喜爱和渴望几乎要化为实物。
江瓷月吃得开心时,会想起屋内还有一人,她悄悄扭头看了一眼裴砚安,见他安然提笔书写,光透过窗棂印在他清隽的脸颊上方,透出一丝淡然的矜贵。
见人并未注意到自己,她也宽心许多,专心致志攻克着自己的糕点。
今日江瓷月回来的时间晚了些,芷兰姑姑多日来愁着的脸终于有了些变化,在知晓裴砚安留她下吃东西后,脸上更是出现了一些喜色。
“姨娘定当再努力些,让大人知晓了身边人的冷暖,日子才能好过些。”
这些时日与芷兰姑姑相处下来,江瓷月也理解了当初裴大人说的那句“她虽做事刻板但心地不坏”是什么意思。芷兰姑姑虽面相凶,很多时候也不讲情,但替她操办了无数院中的事项,衣食住行都舒心了不少。
还会在看见她手腕上的淤痕时,冷着脸让她以后护着点自己,也别全由着大人胡来。
江瓷月虽不太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但她听出了语气中的那一丝善意。
自从阿娘离开她后,云府内对她抱有善意的人便急剧减少,所以她能敏锐觉察到他人的善意,也很珍惜那些细微末节的善意。
毕竟再少的善意,只要攒攒,一定是会变多的,她就靠着它们在江府的院中度过了那些春夏秋冬。
时日久了,就连如云和红叶都时不时会在她的耳边说上一些芷兰姑姑为她做的事。至此,虽然芷兰姑姑还是经常会训诫江瓷月,但她对芷兰姑姑也不再抱有那么多的抗拒,对她说的那些什么关于‘主母妾室’的话更是练就了左耳进右耳出的好绝技。
倘若芷兰姑姑知晓她压根不曾听进去那些规矩和身份,只怕要被气得请家法。
江瓷月依旧每日还会去往聿翎院,裴砚安大多数时间也会让她自行将那些吃食解决了再走,原先她还有些许的拘谨和紧张,后来的她也乐得其中。
在聿翎院内没有芷兰姑姑一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裴砚安忙着公事,大多数时间也不会管她做什么,她自由地很,这每日耗在聿翎院的时间也愈来愈久。
她偶尔也会悄悄瞧上两眼裴砚安,裴砚安在这边多是批改一些公文,若是有事则会去另外的房间。而他敛着眉眼批改公文时,偶有阳光透过窗棂照着他半边身子,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光,就像那坠入凡尘神明一般。
待回过神来时,她心中又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怎会盯着人看了那般久,幸好没被人看见。
这些日子,正在‘休假’的青衔也不禁感慨大人对这位江姑娘的纵容,他想,或许是大人对人家姑娘心中有愧?可这也不该呀,大人与江姑娘之间倒不如应该说是各取所需才对。
然而裴砚安其实并未想那么多,他也不觉得自己让她吃了自己送来的东西便是纵容。
不过,裴砚安平日看着那些枯燥冗杂的公务头疼之时,视线落在屋内角落里那道身影,心中倒是能生出几分难得的平静来。
还有就是只要江瓷月在屋内,他就能闻到那股淡淡的异香,不同于甜腻的脂粉气息,反倒是有些清甜,似乎就是从江瓷月身上飘出来的。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