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秘药
钟离九于大殿上发疯刺杀朝臣的事情自然是无可遮掩,很快便遍传于宫廷内外,未到半日,竟连城内百姓也都知晓了这桩君王发疯任意杀人的荒唐事,愈加佐证了东疆王檄文中所列情状之真实。
宫里的宫人碍于天威不敢轻言,倒是百姓街头巷尾交耳议论不休,皆言君王无道,乃自取覆亡。
自午后散朝,众臣尽皆退走,左右的内侍也被他驱走,帝钟离九便一直坐于帝座之上,那大殿之上,唯止他一人,仿佛要与那帝座共融成一樽雕塑般。
到傍晚的时候,大殿之外现出一抹纤细的身影,在晚霞红光之下,悄然而立。
隔着一座大殿,门内门外,他和她彼此互望着,却因逆着光影,谁也看不清谁的神情。
自始至终,钟离九未曾下过那帝座半步,就那么隔着一片空旷望过来,却似隔着难以跨越的山和海。
许久许久,久到红霞垂散,日头跌于山后,天色渐次昏沉,万物都再看不分明,只剩一片昏黑。
宁娈望着那片虚空之后的方向,隐约笑了下,转身又走了,走回后宫,回到她所住的红药馆内。
青澄是个机灵人,早已不知去了哪里,这阖宫上下,尽是机灵的宫人。
宁娈自行点起灯烛,便默坐于窗下矮椅上,直到红药馆外起了脚步喧哗声,很快有两人走进来,一人手执灯笼,一人手托绛红色绸布覆着的托盘,上面是一只彩色琉璃的瓶子。
“此物乃陛下所赐,美人请服用吧。”
难得此时还有宫人愿听差遣,宁娈倏尔笑起来。
她将琉璃瓶拿起,放到自己眼前想要仔细端量,却被琉璃的彩光晃了她的眼睛。
她没问这瓶里装的是何物,左不过便是宫中的秘药罢了,除了要人性命又能怎样呢?
从前她贪生畏死,但凡有半分生机,她必是要活着的,哪怕苟延残喘,可此时,她却又浑然忘记了畏惧为何物,只是心中徒生悲凉。
说到底,她仍不过是帝王豢养的一个宠罢了,生死合该都由帝王做主,哪里由得自己半分?
宁娈打开琉璃瓶的木塞,再又望向窗外,外面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在,她再回头,连半丝犹豫都没有,以决绝之势,仰头便将瓶中物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