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当日卢良以宁娈为筹码,亲去秦家庄请秦愚。
他本也只有三四分的把握,不过区区一个女子,纵然美貌些,如何便能有这般大作用。
若说钟离九是贪恋欢情之人,可秦愚实不该是这样的人。
可到底,秦愚还是应下他,亲自来了这东疆王府。
此时听卢良这般发问,秦愚只淡淡一笑,答非所问道:“卢先生这样人物,不也亲做到这般地步了吗?”
卢良道:“我啊,不过是一个马夫罢了,何敢称一声“先生”。”
两人相视一眼,不知为何,俱都无奈地笑起来,观那神色,竟像是旧相识一般。
正月十一日,刘隆当真带着二百亲随队自樟郡出了北城门,一路往柴郡方向而去。
因随行有马车数辆,故而速度并不甚快,直到正月十三日傍晚方到柴郡。
当夜李敢安排宴席,为自己这女婿刘隆接风洗尘,并欣然收下他所备的寿辰贺礼。
因第二日有寿辰正宴,故而这晚宴席稍许简单些,至戌时四刻便结束了,刘隆去了李敢为其安排的行馆下榻,而李敢则迫不及待拥着女婿所献的数名美人回了房中。
正月十四日一早,刘隆迟迟未等来李府仆从,他等不及便自行去了李府,待进了李府,后知后觉的他方发现,这柴郡已然变了天。
上元节,宫城内的红药馆中,宁娈刚刚又吐了一次,伺候宫女青澄端来水予她漱口,见她面色平缓些,方将唾壶撤下。
“美人歇歇吧,一会儿御医就到了。”
青澄说着又替她掖了掖被角,而后退了出去。
自上次除夕夜游之后,钟离九就甚少再来红药馆。
这几日宁娈胃口不佳,吃什么都总是吐,他也从未过来看过。
宁娈躺在床上,心中一直郁郁的,好似有什么要发生一般。
御医是午时过来的,替她把了一时脉,又随口问了几句日常无关紧要之事,例如是否嗜酸嗜辣,是否偶有心情烦闷,癸水是否过一月未至等等。
宁娈皆一一答了。
御医从三脚木凳上站起,随后躬身拱手道:“恭喜美人,美人这是有喜了。”
宁娈觉得自己的心一下便被攥紧了,有一种无可名状的情绪似要自胸腔中奔腾而出,可最终也只化作两行清泪默然滚下。
这几年,与钟离九百般纠缠难以厘清,可她之前却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日,乍得知这件事,竟分不清是喜多一点还是悲多一点。
在傍晚宁娈又吐过一次之后,钟离九还是出现了。
他应是已在御医处得到消息,进来时殿中还未点灯烛,屋中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晕。
他摒退屋中伺候的宫人,待只剩两人时方上前,手掌根抚过她的背轻轻震着,说:“好些了吗?”
宁娈点点头,直起身来。
有那么一时工夫,谁都没有说话,屋中很沉默。
他扶着她坐于床侧,好半晌才问道:“这件事,你想如何做?”
宁娈于昏暗中笑了下,仰头看他道:“但凭陛下做决定。”
钟离九称帝后,后宫只宁娈一个有名份有宠幸的女子,自古帝王充实后宫,最重要一则便是丰盈子嗣。
这半天以来,她想了好多,却唯独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钟离九道:“明日,我让御医开一张方子,不会让你很痛。”
宁娈不敢置信地望向他,目光一瞬不瞬,直到眼中挣出泪意来。
她忽而笑了,避开他的目光,侧头望向床尾,点头应到:“好。”
两人至此,好似再无话可说,须臾之后钟离九起身,将走下床下踏道时却又顿住,道:“这些日子前朝事忙。”
他无端说出这句话,倒像是在解释之前几日未来的缘由。
见宁娈并不应声,他又道:“后边许多日也不会再过来了。”
宁娈的身影掩在半勾起的床帐内,光线愈加黯淡,他辨不清她神色,只听她轻轻浅浅应道:“如此便好。若落胎,有一阵子不能侍寝,免得陛下到时怪罪。”
他再无一言,转身走出内间,很快便听到殿门被打开又合上的声音。
还未等到第二日御医的落胎方子到,当夜宁娈梦惊堕床,清醒时裙上已是鲜血一片,御医急匆匆来看过,竟是胎已落下。
御医说:“昨日我把脉,便隐约觉得这胎难留,好在月份尚小,落胎后只要悉心调理,并不会太伤及到母体。”
从元月中旬到二月中旬,宁娈一直在经由御医所配妙方调养身体,整一个月她都未出红药馆,当然这一月钟离九也从未来过。
那日宁娈窗下闲坐,棱花的窗扇揭开了一条细缝,偶尔有风穿窗而过。
落胎之后整一月已过,御医说不必再刻意避风,天气好时亦可出去走走。
宁娈懒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