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论错

一瞬间，本不宽阔的屋中，气氛陷入一种死一般的沉寂，宁娈的手腕放弃了挣动，安稳地被握在他的掌心中。

可是只瞬息间，宁娈突然冷笑出声：“若我还是当初在秦家庄时那个不知事的傻子，我便当真信了，可我这献骨之人纵然还能回得去，也不过剩下一年半载的寿命。师父的这一手好盘算，也不过是要拿我半生的命数去换她的腿疾痊愈，时至今日，我早已不是师父的傻徒儿了，您当我还会信吗？”

秦愚面色蓦然变了，仿佛宁娈方才的话中有什么令他震惊一般，他正想要开口问句什么，突然又住了口，再次侧头向窗外望去，似在辨别什么，须臾之后转头向宁娈道：“师父袖袋中有一瓶药粉，你快将它取出喂我服下。”

宁娈道：“师父别白费力气了，那卖十麻散的贩子说过，这十麻散可是没有解药的，只能待一个时辰后自行消退，这方半个时辰不到，纵然我为你服下，解不了十麻散又能如何呢？”

秦愚道：“无妨。虽解不了十麻散的药性，也能助我恢复一些力气护你周全。”

他话音方落，突然便听得门外有砸门之声响起。

宁娈在这里居住甚久，既敢将秦愚诱过来，自是做足了打算的。这里地偏，所住又尽是附近小商贩，平日里几乎无外人出现在这里，更不会有人无端来砸自己的院门才是。

可是此时门外的砸门声连番响起，甚是急促。纵然门是闩紧的，可宁娈面上还是难免现出慌乱来。

秦愚口中一径安抚又催促着：“阿娈莫慌，先听师父的话，快点取药。”

宁娈不知该怎么做，下意识便听从了秦愚的话去拽他外衫的袖袋，可袖袋还未寻到，外面的院门已经被外面的人用利剑一剑劈开了。

随后很快，有人便走过廊子，径直推门入屋。

所来之人倒让宁娈有些吃惊，正是已几年不曾见过的展四娘，在她身后竟还跟着一个吴霜。

这一边，吴霜和展四娘之所以在一处，倒当真是因为巧合。展四娘自离开秦家庄，那年又在客栈离开后，此后几年一直没有踪迹。前日吴霜逛鱼市，却不想在那里遇到了展四娘。

所谓“鱼市”并非卖鱼，里面所贩之物尽是些行走江湖之人方能用到之物，例如些官府不允明面买卖流通的暗器类，或各种杂七杂八的药丸、药粉，以及一些愈加稀奇古怪之物。

展四娘为了谋生，这几年便是在“鱼市”经营了一间犄角旮旯的小铺面。

今日她二人本约着出城去看桂花，途中聊起秦家庄事，当听到吴霜说起宁娈也不知缘由，自去岁离开秦家庄便再未回返。她因知道一些吴霜所不知的内情，便未言语。又听得吴霜说起那日进城时路边一个点心铺面所卖点心颇有从前阿娈所做之味，秦愚日日去吃，今日去得格外久些。展四娘恍然想起今儿在鱼市中见到一女子身形侧脸都和宁娈有几分相似，只因她亦几年未见宁娈，当时便以为只是肖似而已。

她见那女子买了十麻散，心中还甚觉奇怪，如此柔弱一女子本不该是江湖人，如何便知道来这里买这种东西。

前后一合计，展四娘来不及与吴霜细细解释这其中过往，便让吴霜带着她往点心铺而去，一路几番打探，真就顺着这般找到了宁娈的住处。

此时屋中这番情形，倒也不必多说些什么了，尽是佐证。

秦愚面色发白、额头渗汗，见人进来亦无法起身，正是中了那十麻散的样子。

而宁娈此时亦衣着单薄，赤脚踩在地上，自是慌乱难言的。

展四娘仗剑而入，二话不说将剑尖戳在宁娈胸前，立时便有血迹顺着薄衫洇透出来，她却不住手，还要再将剑向前递出。

宁娈也不闪避，就站在那儿，似只等着她的剑刺入一般。

秦愚急道：“展四住手！”

见她不听，便再咬牙说道：“你若再往前递进分毫，便是同我有生死之仇！”

展四像听了笑话，微侧头看了秦愚一眼，怒极反笑道：“她是要毁了你，你还要一意护着她吗？！”

秦愚一直想要起身，可是十麻散的效力实在甚强，怎么也起不了身。

他眼睛一直望着宁娈的方向，话却是向着展四娘说的：“我和她师徒间的事，几时轮到外人来管。”

展四娘一笑，颇不在乎道：“秦愚你别忘了，我们江湖素来有规矩，师徒之义是绝不可悖逆之事。你秦愚并非江湖籍籍无名之辈，这等悖伦苟且之事一旦做实，你还有何面目在江湖立足？难道你要重蹈先秦庄主的覆辙吗？当初我便劝你不该收她为徒，你既不听，今日又不舍，那便我展四来做这个恶人，当一剑斩了这个祸害才是正道！”

秦愚的脸色愈加沉下去，道：“造成今日这般状况并非她一人之错，若论错处我岂非更大？”

展四娘侧目道：“秦愚，你该不是也对你这孽障徒弟动了情吧。”

秦愚沉声不语，展四娘冷笑道：“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