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作践
宁娈笑了一下,那一笑似受尽了委屈般,眼中瞬间凝出一滴泪来,欲落不落,她轻声道:“师父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秦愚心中本就有愧于她,见她这般,难免觉得自己武断了。
既非是茶里有问题,那究竟是在哪里着了道?为何自己会突然失了力气,便是在这一时半刻之间,竟连站起来都不能够?
正在困惑间,却见宁娈倏尔又变了面色,早不复方才的委屈,她眼中凝起的那滴泪垂落至腮边,没有半分脆弱,倒给那张面孔又平添了几分颜色,她几根手指翘若兰花,轻抚过自己的鬓发,又顺着耳廓滑至耳垂上的一点翠色流苏坠子,神态同从前在秦家庄时判若两人,她垂眸轻笑道:“可我···确然就是这样的人啊 。”
宁娈抬手将宽松的外罩衫脱下,随手搭在另一张木椅靠背上,内里所着衣裙虽质料普通,却合衬地将她愈发玲珑曼妙的身姿紧紧包裹住。随后她又半倚着桌案,将鞋袜除去,两只嫩白的脚丫便落下来,轻轻踩在地上。
她见秦愚目光有意避开,便轻笑问道:“师父为何不敢看我?”
秦愚侧头躲避着不去看她,只道:“你做这般又是为何?”
“师父以为我是为何?师父当日既答允了我的事情,我总该找师父兑现了才是。”
宁娈这话说得直白,秦愚又如何不懂?他蓦然变了面色,沉吟半晌,才又问道:“你想让我允你何事?”
宁娈笑道:“师父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想让你允我何事,你自是心中知道的。”
说着话她便走过去,侧身在秦愚所坐那把木椅子上轻轻坐下。她这大胆的举动顿时令秦愚乱了方寸,口中肃声斥道:“阿娈!”
宁娈哪里还有半分怕他?她抬手臂轻轻搭在他后肩背处,手指便落在他肩背的衣料上轻轻刮蹭着,附耳对秦愚道:“徒儿当年在品月楼中其实学过一些本事,今日便叫师父见识一下,可好?”
秦愚此时已猜到她在茶中放了什么,这般药性,大概只有十麻散才可做到。
这种麻药入口涩,但药性见效快、麻性强,专是用来对付有些武艺在身的江湖人。
他回想起方才种种,至此时才明白过来,今日的见面大概从一开始,一切便已是在她的算计之中。
他沉声道:“你又何必这般作践自己。”
宁娈闻言忽然冷笑出声,抬手便扇在秦愚脸侧,力道虽不重,却已是颠覆师徒名份的举动,说是惊世骇俗亦不为过。
她冷声说道:“作践我的,难道不是师父你吗?”
“既只是为你的心上人寻一块腿骨,当日在品月楼为我赎身之时便该说清楚,万不该以恩人之名让我心中百般感恩,更不该收我为徒,又以师父之名令我陷于假象之中难于自拔。师父既要做清风朗月、正人君子,最不该的便是生辰之夜给了我那般念想!”
秦愚受了她一巴掌,沉默了良久,开口第一句却是--“陶瑛只是我的师妹,并非我心上之人。”
在宁娈面上一瞬的愣怔中,他又一字一句说起道:“那年我应下师妹替她找你,找到你时你不过十三岁,我本不愿让她知道,便一直不曾说起。可你十五岁时在品月楼中遭难,我若不将你带走,你大概便要困死在品月楼中的柴房里。那时你说,为报我恩情,纵使将命拿去你都是愿意的,我只想着不过一句傻话罢了,怎么就要了命了,纵然是腿上残废了,亦还可以留得命在,秦家庄总会好生养着你。那日吴霜说你要拜师,我想着或许也是好的,可令你性子不再胆小怯懦,纵然往后失了腿,当也能活得自在开心。”
秦愚停顿须臾,垂放在腿侧的手指挣动了几下,终又放弃了。
他继续道:“可后来我每每看你欢快的样子,却又总是心中不忍。也曾想过,倒不如当初将你带出品月楼那日便将什么都说清楚,可时机既已错过,再怎么筹谋着,也终是无法再坦荡说出口。既到了今日,你心中怨怪也是正常。可你我师徒名份犹在,若做出什么便是悖伦,是天大的不该,你还要这般做吗?”
宁娈的额头抵在他一侧耳边,看不出此时是怎样神色,只是听着她无端轻笑起来,道:“时至今日,师父还说这些做什么。所谓的师徒名份?不觉可笑吗?”
她起身面向于他,一根水葱般手指戳在他胸口处又轻轻一勾,正勾在他的衣襟内侧,轻轻扯开了些许,她刻意压低声音,语调暧昧地说道:“难道师父是忘记了去年生辰之夜,对我做过的事了吗?”
“阿娈···”,他话刚出口,便被宁娈手指挡在唇边,“师父今日什么都不必说。”
她将手移到他腰际,手指在卡扣处轻轻一按,便取下了他的青峦剑,随手扔在一侧地上,“哐啷”一声。
随即她又将束剑带解下,仍是扔在地上。
秦愚蹙起眉头,再次沉声道:“阿娈!”
她仿似没有听到般,面向他矮身坐下来,行为举止愈加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