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树,以及那棵树
回报的等同。”
艾利欧特沉默着低下头,似乎陷入了思考。
哈维始终注视着安娜,这番叙述中吸引他的不只是内容,还有安娜的语气和神情。此前在他眼中,安娜大体上是个内敛的、似乎永远不会与人起争执的形象,只是让他隐隐觉得有些特别;但此刻,他却格外清楚地意识到了安娜的另一面,那让她与众不同的另一面。
“精彩,这真的太精彩了。”他站直了身子,“为什么没有纪录片导演愿意到您的家乡拍摄一部历史题材的片子呢?”
一直非常笃定的历史讲师一下红了脸,想必是觉得这句赞美太过夸张:
“我们那儿现在只是个小地方,很小很小,而且,那里早就深受凡吉尔受众最广的由巴神影响,泛神的特点都不那么凸显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成一神教;至于古时候的这些东西,对我们那边的影响已经很淡很淡了,就这个耳洞吧,在我们这一代人身上,它只代表着一种笼统但美好的祝愿,祝女孩机敏、通透之类的,只是我自己,呃,可能喜欢在这种问题上寻根究底吧。”
“那您这一代还会在耳朵上戴那种饰品吗?”
“会,”伊凡插话,“但她不戴,至少从她知道这些历史故事之后就没戴过。”
“我不喜欢绕着树的藤蔓这种意象,也并不真的喜欢金饰。”安娜眉头微蹙。
“你会为了这个责怪家人吗?——如果我没猜错,是父母在你年纪不大的时候带你去打的耳洞?”
“为什么要责怪?”安娜扭头看着艾利欧特,“他们的祝福是淳朴而真挚的啊。”
聚会的参与者开始一个个离开了,不过伊凡觉得并不是因为安娜,她在显眼的地方站了没多久,就缩到了一株高大的盆栽旁,从其他人的反应看,他们也渐渐忽视了安娜的存在,重新开始自得其乐。
我是不是有点高估她对异性的吸引力?或者说高估了她的……存在感?他暗自思忖。
艾利欧特依然没有尽兴,正和伊凡一起聊着在海边生活的感受以及写作心得,哈维则和安娜站在一起。好吧,伊凡心想,至少她看起来让哈维医生活跃了一些。
“您的故事真的很令人印象深刻。”
“我很高兴您愿意听,真的,不是谁都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甚至伊凡有时候也不大听得进去。”
“哦,不管人们怎么想,历史总是一座丰富的宝库。”哈维深吸一口气,控制自己刹住这种近乎说教的话头,省得过后再次后悔,“对了,有件事或许我该告诉您。”
“关于什么的?”
“关于树,诊所门前那棵。”
安娜挺了挺后背,表示自己态度的严肃庄重。
在酒精的作用下,哈维觉得自己头脑有些发热:
“您别觉得我说得是醉话或者胡话,我说的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但听起来可能很不可思议,如果不是您刚刚讲的那些精彩的故事,我大概会因为害怕被嘲笑而选择不告诉您……”
他一股脑说出了有关那棵树的到来的一切,它的突然出现,它的不为人注意,还有他对它到来的那些强烈却又无法对他人讲述的惊异和好奇,虽然这些情绪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由浓转淡。
听完哈维的讲述,安娜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哦,天哪。”她小声感叹。
“您相信我说的吗?它是突然出现的?”
“当然。”
“真的?这种事听起来像天方夜谭不是吗?”
“但您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哈维直直地看着安娜的眼睛,安娜起初还能和他对视,但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总之,我相信您说的——而且说真的,我还挺高兴知道这一点的。”
“为什么?”
“因为这更让我觉得,我和那棵树有某种联系了:我们都像是突然出现在了星露谷。”安娜红着脸笑了,“您不用觉得您的所见所感是什么天方夜谭,我自己脑子里想着的东西可更天方夜谭呢……”
哈维没有直接回答,他能看出安娜正在酝酿着说出什么的勇气。
“呃,”她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您知道有个短篇小说叫做《最后一片叶子》吗?”
“知道,那位病人觉得最后一片叶子落下来后,自己也会离开人世,是很多病人在生病时精神状态的写照,也是典型的心理作用影响生理状况的……抱歉。”
“您不用道歉呀,我觉得您说得很好。事实上,我现在的精神状态就挺像那位病人的。”
“您是说,您觉得您和那棵树有……”
“正是。”安娜摸着衬衫上的一粒扣子,垂下眼睛,“您遇见我的那天,我就有这种感受了,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看着它无精打采的纤弱样子,再想想我自己的处境……”
“您那天说,如果人就像一棵树,未尝不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