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壹
气归气,人却是不能不见。
寺内偏殿不比正经宫殿,其实也就宽敞一些,中间有一处不大不小正厅,两侧隔墙有两间厢房,一间寝居,一间置物过他用。
上官令仪本是在寝居处的桌边坐着,此时见客,需要到正厅去。
正厅摆放的用具比较朴素,主位是是一张桌子,两侧两张椅子,左首再有一张桌子两张椅子,右首亦如此。
元书晕了一夜已然醒了过来,在上官令仪坐下后又端了茶水放在了主位和左首位上,如此简略待客。
上官令仪觉得自己神经紧绷,看着元书忙着端来的还在冒着热死的茶水的雾烟出神。
这还是她头一次和桓玠这么近距离的说话,可能还要说好一会儿,最麻烦是她确实是个嫌疑人。
卫昭昭没把自己被刺杀的事声张出去,那见过她和夏莹的壮汉也死了,没有证据指明,他们不能如何奈何她。
要做的不过是继续伪装身份,别让桓玠起什么疑心,不然顺着查下去难保查不到她头上来,那么便要想法设法在桓玠眼皮子底下混过去,死咬自己受惊,属下杀刺客,很合情合理。
这事只要没有桓玠亲自插手处理后续,其余人都很好应对,京兆尹身边有她的人,这事若直接就交给京兆尹办了就很简单,便是查出那壮汉是西台城奸杀案的凶手,这事得移交给大理寺去办,也没什么。
唯一怕的是被桓玠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勾起他的兴趣。
桓玠还曾兼任过大半年大理寺卿,办案查案是有些手段的,骗过他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还没面对面讲话,上官令仪就已经觉得头疼不已,撑着手直按眉心。
她这边做好了准备,那边夏莹也去请了人进来。
桓玠给足了面子已是偏殿外面的拱门外耐心等了许久。
还没进门是注意力一直在一棵杏树上,看那满树杏花都结着一层晶莹剔透的水珠,昨日天好,今晨却是飘了场细雨,洗去了昨日的热闹紧张,多了几分清静。
桓玠进殿门后看到坐在主位上的上官令仪依礼制行了礼,便是行礼也行云流水,从容自若,长袖晃动,微躬身往前,这么一个简单的姿势都让人觉着赏心悦目。
然而受礼的上官令仪望着约三丈远处的人影,如临大敌,浑身树起防备,将背挺得笔直撑着自己,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若是足够了解她,便会知道的此刻的她看着持重淡定,实则是一只妥妥的纸皮老虎,一戳立刻就破了。
随意寒暄了两句后她便为桓玠赐了坐。
面对一只修炼成精,越发让人无法捉摸的狡诈老狐狸,她是一点都不敢松懈,以至于她也没察觉道在他人眼里她过于紧绷惶恐,太过不自然。
桓玠瞧了一会儿,余光若无其事地环视一周,这是他的习惯,到一处陌生地方会先熟悉自己所处环境,忽而他感到鼻间飘过一缕前段时间闻到过的含着冰凉梅香又有沉木和檀木之香的香气。
他不爱合香,此前也未尝试过,一直以来不论熏衣还是房中点香用于凝神安神,多用檀香,自从周远岑住进他府上已经同他说过几次家中檀香过重,他不曾在意,主要是没什么其他香让他觉得比檀香要好,能够平他心神,这两回在上官令仪身旁时闻到的这不知名合香倒是挺得他喜欢。
他耐心性子分辨了一会儿香气重都有些什么香杂糅,过了会儿才去看同样没有说话的上官令仪,不知是在紧张什么。
他道:“公主可是因昨夜之事受惊,若是心神无法安宁,可去经堂听经,会缓解些。”
上官令仪本来一手抓着茶杯,强撑镇定,给自己找个依托,听了这话后方觉自己过于紧张,她缓了缓,慢慢地舒气调整。
“是啊,好吓人,那人直接冲进来,手上还拿着一把带血的刀。”她适时地抖了一抖表现出自己害怕的模样,“不敢想菩华寺中竟会出现如此大胆的刺客,桓大人查出来那刺客是何人指派的了吗?”
桓玠一直看着离他不远处的小姑娘,内心不解,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方才还端着架子的小姑娘眼眶不需粉妆便已沁红,眸中水气弥漫,看起来惶惶不安,被吓得惨了,可怜巴巴的模样。
他思绪有一瞬间的离散,在他记忆中这个小姑娘从来不是这副模样,平日里虽不如另一位公主跋扈,却也是个娇纵张扬的性子,玩心起来便会捉弄人,捉弄人时便是恶劣地矫揉造作,端的是媚眼如丝姿态,却不勾人反而吓人。
而他对此异常反感,觉得是个不知礼度脑子空空的朽木,若不是那邋遢壮汉死状特别,以及对她身边那位让他觉得熟悉的侍卫感兴趣,他不会过来,更不想接触这位荒淫且名声极差的公主殿下。
继而他又想起这位殿下在那侍卫面前又是一副更为特别的天真少女姿态,那副姿态比此刻这看着很假惺惺的模样以及他所记得的模样都要讨人喜欢得多。
上官令仪关注着桓玠的一举一动,见他在琢磨忖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