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扒蝎子
“噢,那个什么,是乡里的人来拆大疤拉家的渔网的,”她若无其事地解释道,像个经历过无数风雨的大茬子,“这不是人家上级不让他在水库里边养鱼养鸭子了嘛,现在县里正弄这个事,结果他说什么都不愿意,主要是嫌人家补给他的钱少,正和人家恶缠呢——”
“这个二半熟,连一点猫翘都看不出来。”她又骂道。
“噢,是这么回事啊——”他若有所思地点头道,然后就想了,他总喜欢把别人的事想成自己的事,“这个大疤拉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北樱村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啊,怎么就傻到公然和公家对抗的地步了呢?这不是屎壳郎上粪坑,找屎(死)吗?他平时再牛,也不过是在这一片耍横罢了,现如今人家要动真格的了,他还一点眼色都没有吗?难道胳膊能玩过大腿吗?”
“你个熊娘们死后边干什么了?”他正想着呢,就听见小姑夫在前院隔空大声咋呼道,比刚才小姑骂狗的动静大多了,而且也更像是在骂他了,“还不赶紧回来干活,你也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心里一点熊数都没有,还整天和真的一样?”
张秀珍一边高声答应着“这就来了”,一边和桂卿同时转到前院来。桂卿看见小姑夫正弓着腰坐在一把竹摇椅上,回头往这边死死地看着呢,满脸都是八辈子也发不完的又黑又臭的怒气。他不想让小姑夫多废话,因为他知道这个人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于是就把装蝎子的罐头瓶子往前边挪了挪,然后主动笑道:“哎,小姑夫,这会子不忙吗?”
“噢,是小卿,不忙不忙,”田福安马上堆起笑脸来招呼道,简直和个人似的,好像才刚看见对方,“这不,我正蹲这里闲着没事看热闹呢,反正比看蚂蚁上树强。”
“你看,”他指着大坝那边颇为幸灾乐祸地说道,“大疤拉家眼看眼就要和人家干起来,一会你就等着瞧好吧,肯定好玩。”
说罢,他把胳膊再次往大坝上一指,把自己当成了一尊红衣大炮,似乎只要他愿意,就能立马将整个水库都轰炸掉。
“他爸,你可别指指点点的,”张秀珍连忙提醒道,脸上一副很担心的样子,“咱离得那么近,别让人看见的。”
“你给我滚一边去!”田福安猛然来了这么一嗓子,一点都不识好歹的架势,把桂卿也吓了一大跳,“姐,我指一下怎么了?噢,他们还能吃了我?他们谁要是敢在我跟前放个屁,我不劈了这些龟孙!”
他的举动立马吓得张秀珍大气也不敢喘了,只好远远地躲开,不和他一般见识,这个瘟神可不是好戳喽的。
“大疤拉这个熊东西,”田福安骂完老婆之后像个没事人似的,接着又笑眯眯地对桂卿议论道,狗脸猫脸变换得实在是太快了,“整天翘着脚丫子净想好事,迷得要命,噢,我还不知道他的底细吗?啊,咱爷俩今天说句走不了的话,那是96年还是97年,就是你和小明恁哥俩上大学的那一年,陈向辉这个王八蛋只收了2万块钱,啊,2万块钱,就把这么大的一个水库承包给大疤拉一个人了,而且一包就是※※※※50年。※※※※※,一年的承包费才折合成400块钱左右,而且还不是一次交清。噢,这不是白送给大疤拉这个龟孙的吗?你说说,这里边他得有多少巧赚?我没说嘛,这种人就没个好熊!不然他们怎么发的财?”
“我的娘唻,这么便宜?”桂卿吃惊道。
“应该是,”他在心里想道,他就喜欢如此别愣着玩,搞点文字游戏什么的,特别是在闲着没事看热闹的时候,“这种人其实是没个坏熊,只是每个人好的程度不一样罢了,这样说显得积极向上,特别富有正能量,正如说这种人没个好熊,只是每个人坏的程度不一样罢了。反正嘴是两张皮,怎么说都有道理,而究竟有没有道理,就看谁的嘴大了,或者谁的拳头硬了……”
“哼,所以说,这里边的道道,你想都想不到!”田福安冷笑了一声后,用手慢慢地抠着鼻子继续骂道,仿佛全天下的正义之士都在听着他的训导和启蒙,“都说无利不起早,要不然这些※※※天天忙活什么的?姐,他们这些家伙天天在我的饭店里吃喝,有时候喝糊了什么话都往外说,都往外吣,不是我吹牛,前后两个庄,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别叫人听见的,”张秀珍不知从哪里又冒出来了,不知死活地劝道,真是不长记性,“这个事根上没咱梢上没咱,咱闲得过问啊?你操这个闲心,谁给你一分钱的操心费啊?”
田福安一听这话,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寻着话音飞奔过去,抬手就要去打张秀珍,同时嘴里还不住地骂着:“我叫你闲着个※嘴痒痒,我一皮锤捣死你个熊娘们!”
张秀珍像被吓破胆的老鼠又看见发威的猫一样,抬腿就往厨房跑去,进屋之后把门一关,就不再理会田福安了。她现在确实有点光腚惹马蜂,能惹不能撑的意思,让桂卿见了都觉得没什么意思。
田福安见状也是无奈,只好骂骂咧咧地又回到摇椅跟前坐下。
“噢,我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