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扒蝎子
来看看风景,我领她来玩的。”桂卿多此一举地解释道,就像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的父母一样,蠢得也是够可以的,确实有点做贼心虚的意味。
“噢,噢——”二狗呆如此发声道。
“这是你的地盘,谁来了都得给你汇报一下!”桂卿笑道。
“你说什么?”二狗呆又是如此发声道。
“没什么,我说这是你的地盘,你当家!”桂卿调笑道。
“这是公家的地方,我就是放羊,放羊——”二狗呆道。
“你看,你这家伙一点都不呆嘛,叫你二狗呆真是有点冤枉你了。”桂卿开心地笑道,恰如回到了永远也回不去的童年。
“他们才呆呢,我不呆,”二狗呆笑着抗议道,显得这抗议声也是温和至极的,“我就是脑子转得慢,我脑子不行,我不呆。”
“谁要再说你呆,你就劈了他个小舅子,起了他的脚趾盖子!”桂卿装作要劈柴的样子恶狠狠地说道,继续逗对方玩。
“嘿嘿,劈了他个小舅子,起了他的脚趾盖子?”二狗呆突然变聪明了,大声地嚷嚷道,又开始欢羔子了,“我闲得蛋疼?我天天净事,忙得要命,没有那个闲工夫。”
“哎呦,你还知道闲得蛋疼,这又是跟谁学的?”桂卿哈哈大笑着问道,然后又继续和对方穷开心,觉得今天的日子一点都没有白过,“你哪个蛋疼啊,是羊蛋还是狗蛋啊?”
“羊蛋狗蛋都是一包面。”二狗呆嘻嘡道。
“好家伙,你这不是怪能的嘛,”桂卿继续和他嘻嘡道,有来有回的样子,“来,说个平常你好念叨的‘四大硬’给我听听。”
“哼,四大硬谁不会?”二狗呆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喜欢和自己说话的人岂肯轻易放过,所以他急赤白脸地想着要表现一下,“不就是铁匠的锤唻,石匠的錾,老和尚的※唻,砂缸沿嘛,这个你都不知道。”
“哎,四大急,会吧?”桂卿问,决心放火放到底。
“噢,就是雨淋场唻,火上墙,小孩爬到井沿上,八十的老妈妈狼躖上,嘿呦吼——”二狗呆简直开心死了。
“嗯,不孬,四大欢,也知道吧?”桂卿调戏道。
“嘿嘿,不知道,”二狗呆憨笑道,“要不你教教我?”
“听着啊,”桂卿说道,表现得比对方还要开心一万倍,他也是难得碰到这样的对手,就像乌龟碰见了王八,“风中的旗,漏网的鱼,十八九的大闺女,开了缰绳的大叫驴,这叫四大欢。”
“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二狗呆兴致勃勃地央求道,像极了一个谦虚好学的小学生,连羊群跑远了都没注意到。
桂卿又慢慢地说了几遍,才算把二狗呆教会了。
二狗呆嘴里不断地重复着“四大欢”,高兴得甩了好几下响鞭以示欢快和得意,毕竟他又多了一个在人前重复表演和炫耀的资本。
“好了,咱两人别在这里瞎叨叨了,你快看,”桂卿和二狗呆胡侃了一阵子后,突然发现那群羊已经跑远了,于是就大声提醒道,“你的那群羊爹羊老爷都跑了个龟孙了,你赶快去吧。”
二狗呆将手中的鞭子一甩,嘿嘿笑道:“没事,还能飞了这群妻侄羔子吗?我量它们也不敢跑远。”
说罢,他便去嘻里哈啦地追他的羊爹羊老爷去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遇见傻子得聊天,桂卿想。
二狗呆一走,桂卿顿觉俗世无聊,孤身难调,于是举目向山下望去,忽然发现水库大坝上聚集了一大群人,在那里咋咋呼呼、动手动脚的,好像是要打架的样子。他再看看周围,发现松柏树较多,杂草较为茂盛,料定这一带蝎子很少,所以也就无心再扒了,于是转而向山下小姑夫的饭店奔去。他想一是看看大坝上究竟是怎么回事,二是过会再到东边的伏虎山上去碰碰运气,人人都觉得那里的蝎子比这里多,实际上也是那里的蝎子比这里多。
他还没到山脚下的云湖山庄呢,老远就听见一阵“嗷嗷嗷”的狗叫声,惹得他很是反感,他虽然很喜欢狗,但是却讨厌对着他乱叫的狗,这种狗往往不识好歹,没有点眼色,于是他拖着长腔大声呵斥道:“去,滚一边去,叫什么叫!连熟人都不认识!”
他这一喊不要紧,那狗声变得更刺耳更狂妄了,搞得他恨不能一脚把那厮踢进水库里去,直接淹死。不通人情的狗叫声很快就引起了张秀珍的注意,只见她腰里系着带有暗红色花格子图案的围裙,麻利地转到屋后来,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动静。等她发现是娘家侄子之后,便瞪起眼来狠狠地把那只不识眉眼高低的黑狗骂了一顿,然后才笑着问道:“小卿,你怎么从后边过来的?”
“小姑,我上山扒蝎子的,”他慌忙地回道,并把手里的罐头瓶子举起来向小姑摇了摇以作为证明,同时老是感觉刚才小姑不是在骂狗,而是在骂他,虽然这样想很没有道理,“刚才我在山上看见大坝上围着一大群人,我下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别是打架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