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金子(上)
妻子给的钱是让自己买布回去给孩子们做衣裳的,可现在那笔钱被自己用来拜家神了,回去了可要怎么交待啊?赶着骡车出城的人心里正发愁,就见大路上横着一个包裹。
停下骡车走上前去一瞧,包裹上灰扑扑的,其貌不扬,大概是从别人的车马上掉下来的。打开一看,里头竟然放着一叠精细华美的软布,中间还包着一坨黄灿灿的金子。
是金子吧!那人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生怕这美好的梦幻顷刻间破灭,只压制住内心的狂喜,将金子拿在手里掂了掂。沉甸甸的,怕是能有一斤!!——一定是家神大人显灵了!!
宽阔的大路上空无一人,他东张西望着,将包裹紧紧抱在怀里上了骡车。想了想,又将外衣脱下来包在了包裹外面,而后便徜徉( chánɡ yánɡ)在对未来的幸福期盼中,一手放在了包裹上不时低头看一眼,一面加紧吆喝( yāo hē)着赶了骡子回家。
回到家中,男子骡车都还来不及卸就匆匆忙忙把还在农田里忙活的妻子叫了回来。二人进了卧室,关上门,这人便打开了包裹给妻子看。
“……这真的是金子?”妻子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而后抱着金子咬了一口,果然在上面留下了一个坑坑洼洼的牙印。
这人还有些心疼,但他此前也从未见过如此完整的金子,圆滚滚的一锭( dìnɡ),上面还有一只引颈仰天的鹤,底下则是长町( dīnɡ)白家的印记。现在看到这个牙印也更放心了些。
妻子不认得字,但认得出上面的鹤纹:“这会不会是白家丢失的金子?”
男子不满妻子问东问西:“这些你就别管了。”在他看来,不管是谁丢的,都是家神大人赐给他的。家神反正也是白家的家神,这东西来自白家有什么?再说了,回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想好了这锭金子的用途。“你先去老六哥家借一把称来,我称一称,心里有个底。过两天我去铁匠家借炉子烧镰刀,就偷偷把这锭金子给化成金饼。到时候我们带着老娘进城去看病,在城里租间房。城里又没人认识我们,再用这金子就没人敢说三道四的了。”
妻子点点头,又有些不舍得这布:“这布摸起来可真软和,真滑溜。”说着就把布匹拿起来贴了贴脸,展开细看:“这么大一幅,都够给娘还有两个小崽子各做一件衣裳了。这东西贴着肉跟猪油似的。你看看,这上头花纹可真漂亮,我都没见过,要是做成衣裳肯定能让他们个个都眼红……”布匹被拿起来时,里头又掉出来一对穿着金线的纹饰精美的红珊瑚珠子。
男子越发不耐烦了:“没见识!我们都有金子了,这布有什么稀罕的。我们进城里再买。这布要是穿出去给认出来,我们就完了。还有这东西——”他把那对珠子也从妻子手里夺过来:“这东西也得好好收着,不能给人看见。”
“那我让你扯的布呢?”说到这里妻子才想起来。
“哎呀,你这婆娘,还管这个呢!”男子说着,突然拽过妻子的手捂在掌心里亲热地搓了搓,同时目光急切而别有深意地看着他,“我们都有金子了!……”
……几天后,天才麻麻亮,捡到了金子的男人就载着自己生病的母亲进了城。用他化过后又钳碎了的碎金看了病,他把母亲安置在一家客栈。出门抓药的时候,便开始和人打听起租赁( zū lìn)店面的事来。这时他才发现,这些店面的价格和他先前所了解的价格简直是天差地别。后来他琢磨出来,自己当初听到的价格是一个因经营不善而急于出手的人给的价,而现在,这些店面却因为各种原因,漂亮的装修,宽敞的地界,靠近闹市……而贵得离谱。
他只好先租了个住处,那是一所院子里的一间卧室,加上前头公用的院子和后头公用的厨房,虽然逼仄( bī zè)了点,也足够这一家五口安身了。他盘算着虽然眼下还没有店面,但还是可以和妻子二人可以在集市上摆摊谋生。只可惜,自己当初许愿的时候没能多要一点金子。这点金子连一个像样的店面都租不起。母亲的病还得长期吃药,他还答应了给妻子买漂亮的布做衣裳,还有一家人的吃住……他许愿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大胆一点呢?
那一天,他同母亲在城里住下了,次日一早便去集市上卖掉了那头跟了他们四年的骡子——在城里养骡子也是一笔花开销,同时谋划着夫妻二人之后的营生。他之前的打算是进城卖皮货。每年秋天都会有从城里来的人高价收购毛皮,而他凑巧知道好些可以收毛皮的门路,几个相熟的猎户还答应给他一个合理的价格。但现在他发现这个想法有些不切实际,一来毛皮的需求是季节性的,现在天气还算暖和,他看到的那几家毛皮铺都门可罗雀;其次当他去皮货店询问时才意外地发现毛皮的制作和保养里其实大有文章,而自己并不懂得这些。
他原本也是有本事傍身的。他从小就学得一手木匠功夫,在木工活里也还算闯出了点名堂,直到一次意外让他伤了手。那段时间妻子待产,他不得不带着伤做活计,却因为手伤做坏了人家一块上好的木料。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