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秋高天气凉,蒙蒙一场小细雨,广玉兰花零落着几瓣叶子,黄澄澄的蕊散落,留下赤红红的心儿。
看起来风平浪静的表面下,狂风暗涌,头一响,便炸的人震耳欲聋。
南平侯苏恒在大朝会上被人参了一本,告南平侯世子苏赫在京都勾结朝臣,贪了朝廷历年拨去南平州储粮的银子,又呈了账本,最为可恶的是账本里还记了一项南平州诸县孔夫子学堂的银钱往来。
南平州的孔夫子学堂是当年灾民西迁时,朝廷赏下的惠民之策,凡是在南平州诸县黄册造名的人家,无论儿女,皆可到孔夫子学堂念书识字,至日后参加朝廷大考。
为了叫南平州孩子们有书念,有饭吃,朝廷又立项拨款,发四季长衫,每日管学子们一顿饭吃,此一政策,意在□□安民,如今吃黑钱的账单爆出来,从前种种,只叫人觉得荒唐可笑。
安民,安民,前有天灾冲垮了马赣河上游的几道河路,如今更添人祸,那些贪官禄蠹们,吃了赈灾的粮食激起民愤暂先不说,整个南平州才饲弄起来有几年啊,朝廷储粮的银子他们敢贪。
有此等朝廷命官在南平州老百姓头上压着。民!何安?
“科举在即,朕,满心欢喜,朕高兴啊,前年一个王世秋,书读瞎了,叫朕心里难受,朕砍了他的脑袋,也算是给那些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提了个警醒。”
“可天下学子数以万计,一个王世秋不成,未必别个念书的娃娃都是那王世秋。朕寻思着,今年点上来的人,放在詹事府,就在皇太女眼皮子地下,也省的再出来个张世秋,李世秋的,叫天下老百姓看朕的笑话。”
“这下可好,热闹喽,笑话?这是在打朕的脸!”女帝拿起手边的一对儿玉狮子镇纸,当众开了跪着的南平侯世子。
朝臣噤声,一个个低着脑袋谁也不敢多言。
告状的这家也有体面,是纪国公苏英,纪国公年轻时为朝廷平乱遭祸,断了一条腿,但女帝器重他,教他做了个金紫光禄大夫的闲差,准内阁行事,纪国公看着手上没什么实权,可状告南平侯的麻烦事儿,除了他来打这头阵,换做别人,未必有这个胆识。
苏英与苏恒是一家子兄弟,苏英行五,带过兵,打过仗,也在赫尔温县看过十几年的国界,他手段果利,曾杀过两任北绒王,带兵直捣北绒王庭,打的那群跑马的蛮子嗷嗷叫。
“陛下,南平侯府结党营私,他们连圣人门前的银子都敢贪,还有什么不敢的!”纪国公叩首跪拜,高喝之音在殿内回荡。
“胆大包天!”女帝笑着叱骂。不是骂苏英,而是骂远在千里之外那条喂不熟的看家狗。
“主子,身体要紧,主子莫要为了那些不尊重的,气坏了自己个儿的身子。”小胡总管上前劝慰,又递目叫人送消火的茶水。
皇太女也好言安抚,亲自将腿脚不便的纪国公搀起:“五舅舅身子一向好,起来说话便是。”
站在最前面的怡亲王也看过来,舅甥二人对了个眼神,皇太女明了,叫人搬了圆凳,扶纪国公坐下,顺着方才纪国公没说完的话,点了户部的人来问。
御前对峙,又是储君发落,那几个名字在册的官员吓的抖做筛箩,磕头如捣蒜,有的没得,不敢一一禀明,满口只剩下‘饶命’二字。
怡亲王看情势成熟,携百官请旨,求陛下彻查此事,为南平州学子讨个公道。
帝允,指了刑部尚书李甫孽来查此事,又点大理寺秦元良为副官,内阁首辅金嘉阳做督查,务必要严查严办,还南平州官场一个公道,还天下学子一个公道。
“道不道,是为道也。”李甫孽拍巴掌起身,将扣在脸上的道德经折了书角,丢在公案一旁。
李尚书领了好差事,案子还没个头目,刑部衙门的大门口就先车水马龙的热闹起来了。幕宾推了外头一众求见,提一袋子五芳斋的酸辣脆李子,“东翁好眠,应季的新李,东翁尝一个?”
说着,那人就将一袋子递到跟前儿。
李甫孽皱眉捏起一瓣,辣椒混着不知名的香辛,还没入口就觉得呛人。
“你们滇西口味真怪。”酸酸辣辣,李甫孽嘴上嫌弃,伸手又抹了一枚,“爷记得你家里有个兄弟,小时候在滇西军里头做过背锅的火夫,可有此事。”
那幕宾是个聪明人,眼珠子转转,大略猜出了老爷话里的意思,伸手做出护食状,笑着将那袋子酸李拦在怀里:“东翁官道大好运,何必将眼光放在独木之道上呢?”
镇国将军张承平,少年成名,素有‘滇西小白起’之名,那是个杀神。
当年华安之战,张承平率军六万,攻破昭南西河、兴宁两城,填三万俘虏,淹杀兴宁城内七万百姓。
又潞西之战张承平一路攻破昭南东枝城,所降的十二万昭南军,悉数斩首。
后女帝破昭南都城,张承平屠城填万人坑,他的杀名竟将君后在相州所做之事埋了个干干净净。也是了,比起斩人无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