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刺杀

颊摩挲着她柔软的秀发，因一夜未眠，清隽眼中尽是血丝。

日出又日落，李昱就这么守着洛音，整整守了一天一夜，宫人们看见他秀雅的面庞竟比病榻上的洛音还要苍白许多。

皇帝来看过一回，见李昱如此模样，叹息着摇了摇头，长子自幼沉稳冷静，历经血雨腥风而泰然自若，从未见过他这般方寸大乱，纵然他贵为储君，终不过也难越情关。末了，皇帝嘱咐他要爱惜自己的身子。

楚王李旻与燕王李霁也来东宫探望过，李霁见到兄长青白憔悴得令人心惊的脸色，心中不忍，劝道：“大哥，再这么下去你会撑不住的。”

谁的话李昱都听不进去，他依然固执地守在洛音的床边，紧握着她纤细的手。

直到第三日清晨，洛音缓缓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李昱，他坐在床沿上，正一脸惊喜地望着她，她几乎可以听见他急促的心跳声。

“殿下。”她艰难地发出微弱的声音，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李昱连忙扶住她：“别说话，别乱动，我马上去叫太医。”

洛音望着他喜不自胜的样子，心头一甜。

太医给洛音把了脉又重新开了方子，叮嘱她安心静养，伤口很快就会痊愈。

清苦的药香漂浮在室中，洛音皱眉盯着面前的药盏，始终不肯喝一口。

李昱柔声道：“这已经是我让太医配的最不苦的方子了，真的不苦。”

洛音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李昱浅笑，因连着几日照顾洛音，容色不免疲倦，眼下也多了两团淡淡的墨色。

洛音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伸手去拿李昱捧在手里的药盏，他制止道：“我喂你喝。”

洛音尴尬地缩回手，说道：“让芷秋来喂我就好了，不敢让殿下…….”

李昱睨她一眼：“还敢挑三炼四的？”

洛音无可奈何，只得就着他的手将药喝了。

药真的不苦，他应该费了不少心思吧

李昱扶着她躺好，又给她掖了掖被子，随口说道：“那刺客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在东宫行刺，孤非诛他九族不可。”

洛音勉强笑笑：“刺客已经伏诛，殿下就放过他的家人吧。”

李昱也淡淡一笑：“刺客虽已伏诛，幕后指使却未曾查出。”

洛音咬了咬唇，忍不住问道：“这都好几日了，难道就没有一点线索？”

李昱慢吞吞道：“凤璃从刺客身上搜出了楚王府的腰牌。”

“楚王竟敢谋刺东宫，着实可恶。”

李昱定定看着她，忽然道：“是么？我怎么觉得可恶的是凤璃呢！”

洛音眉心一跳，轻声道：“殿下怀疑凤将军？他忠心耿耿，都看得出来对殿下绝无二心。”

李昱冷笑：“就是因为太忠心了。”

他语声仍旧清润，却比平日多了几分严峻。

洛音勉力稳着心神，声音却微微发抖：“殿下是什么意思？奴听不懂。”

李昱见她面无血色，心头一软，放缓语气道：“皇城禁卫森严，寻常的刺客莫说混进东宫，便是连城门都踏入不了半分，这刺客在宫里分明有内应。”

洛音极力自持：“是吗？那殿下可得好好查一查了。”

李昱叹息一声，俯下身拢了拢她凌乱的秀发，说道：“刺客若当真是楚王派来的，就不会蠢到留下如此明显的证据。”

洛音心头剧跳，不敢接话。

“为了嫁祸楚王，不惜搭进去自己半条命，何苦呢？”

水波不兴的语声如霹雳入耳，洛音震惊地望着他端雅的眉眼，心中无数惊涛骇浪。

李昱何等聪明，怎么会猜不到是她与凤璃合谋安排刺客刺杀他的呢，怎么会猜不到这是离间他与楚王的一场戏呢。为了取信太子，他们不惜动用死士，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

她失望至极，索性不管不顾地大声道：“刺客是假的，可是楚王想杀殿下的心却是真的，若不是凤将军接到密卫传来的情报，先发制人截杀了楚王府的杀手，后果不堪设想。殿下，就算你将储位让给楚王，他也不会放过你的。古往今来，哪个废太子能得以善终？”

李昱眉眼寂寂，语声淡和：“你说的我都懂，只是你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了，不值得。”

“值得。”洛音语气激烈地反驳，不容置疑：“为了你，我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

李昱默默无声的看着她，她说的每一个字，都似一股暖融融的温泉潺潺注入他肺腑之中。

外头春光绽放，新叶如碧，暖阳漫透轩窗，倾泻一地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