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完)
橙红的柿子如小灯笼一样挂在细小的树枝上,沈鹤归伸手摘下,在手里掂了掂,像是在把玩什么有趣的东西,
他握着柿子从树上一跃而下扔在竹篮里,绿荷将小半篮柿子递给他,低声道:“多谢沈侍卫了。”
沈鹤归颔首,接过竹篮,“不必谢。”
他在周璃的目光下缓步走到窗前,身后跟着一连串的脚印,雪落在他的肩膀上,竹篮里的柿子上覆着一层冰晶,他拿起一个递过去,抬了抬手,“公主吃么?”
周璃看着那个柿子,不知该如何伸手,灭门仇人近在眼前,他是怎么能做到这么平静的?还是说——
他不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
这样一想她竟然暗自松了口气,看着沈鹤归的眼神少了那份奇异的怜悯。
“这柿子浸了雪,叫我怎么吃?”周璃看了眼他肩上的雪和冻红的耳廓,摆摆手转身就走,“进来吧。”
沈鹤归怔了一瞬,回头看了一眼绿荷,对方欣喜地对他挥手,示意他快些进去,他低下头,撑着窗框直接进去了。
此时周璃正好从衣柜里翻找出了一件厚重的毛领氅衣,一转身就将他翻窗的动作尽收眼底,两人皆是一愣,她刚想说可以直接从门口进就想起来自己把门锁了。
她抖了抖手上的氅衣,说:“是我疏忽了,该叫织造司给你做冬衣的,你先穿我的吧,这是最素的一件了。”
她喜欢比较华丽绣花的衣裳,这件氅衣是白色的,下摆绣着几座隐约可见的水墨小山,两边角落绣着几支梨花,毛领是灰白的,跟她的身份很不符合,已经压箱底很久了,当初是为什么做这件氅衣已经不记得了。
沈鹤归看着那件暖和的氅衣,这才后知后觉感觉到冷,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待在东苑,偶尔趁夜出宫练剑,屋里没有炭火,没有新衣,雪下了这么多天,冷不冷的他早就习惯了。
看着那件氅衣他并没有动,像一根木头一样杵在原地。
周璃等不到他走过来便自己走过去,两人的身高差的有点多,她叹了口气,“是我不好,今日你回去之后我就让人给你送炭火暖衣,你蹲下来一点。”
沈鹤归鼻尖萦绕着一股淡香,说不清楚是什么味道,但是足矣让他失神,提着竹篮的手轻颤,带动竹篮里的柿子轻晃,裹着柿子的冰晶“咔嚓”一声裂开几条蜿蜒曲折的线条,像结束冰期的海面。
唤回他意识的是身上氅衣和房间里火盆带来的温暖,他低头看着被系成蝴蝶结的长绳。
周璃记得皇姐那晚跟她说的话。
父皇想要稳住朝臣就必须拿出一个帝王该有的威严,所以他选择亲征,通过打败一个国家换他稳坐龙椅,大梁是个倒霉蛋,没有它也会有别的国家,所以无论如何,她们都会背负上一个国家的亡魂,这个是不会变的。
她坐在桌前喝完了一盏茶,沈鹤归把琉璃小碟推到她面前,里面放着三个剥好的柿子,上面的丝络非常清晰,柿子晶莹剔透,个个饱满,十分诱人。
沈鹤归刚剥完柿子,手上残留着柿子汁,周璃盯着他的手看,直到他起身去洗手才收回视线。
冻过的柿子还是很好吃的,但是吃多了对胃也不好,周璃这几天几乎都没怎么好好吃过饭,一下子不好吃太多,只吃了一个就收手了。
沈鹤归洗完手回来看着桌上的柿子沉默了一会说到:“厨房炖了粥,我去拿。”
周璃点头问他:“是绿荷叫你来的吧?”
“嗯,”沈鹤归点头,“她让我来看看你。”
窗户没关,冷风从窗外窜进来,在房间里流转,热气散出去了不少,沈鹤归却感觉很热。
他默不作声地又往窗口挪了几步,夹杂着雪花的风吹到身上才让他身上的燥热缓解几分。
然而周璃却理解错了他的意思,误以为他是很冷,想要去关窗户,于是起身快步走过去拉上了窗,还给炭盆添了火。
沈鹤归:“……”
“这天儿确实冷了些,等会你回去的时候拿些炭火回去,母后的生辰宴在即,你不要病了。”
她一边添炭火一边说,火红的光照在她脸上,低垂着眼睫,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微微闪烁的火光,阴影里的半张脸看不清情绪,沈鹤归只觉她好看的眉眼间带了点伤怀和悲痛。
从他进来到现在她都没有说一句关于周琉的话,那怕是诉苦,哭泣,亦或者是生气摔东西,这些都没有,她表现的异常平静。
他打听过,周璃跟周琉两人的关系最好,还在王府的时候就经常同床秉烛夜话,如今周琉身逝,她不该如此才对。
沈鹤归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心中莫名不安,师父曾跟他说过,一个心结,一件事情,只要说开了就好了,他或许可以仔细问一问。
他拢着氅衣大步走到墙角,蹲在周璃身边,问道:“公主若是伤心可以同我说说,不要闷在心里。”
对于某些事情他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