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照不宣
周氏弟子见那男子语声带着笑意,似乎心情不错,便继续报告道:“大人,还有一事。我接到消息,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可以转移蜀阳的那批货物了。”
“好。”
男子沾了汁水的手指从琴弦上扫过,长弦振动发出一阵低沉的声音,默了片刻,男子忽然问道:“对了,我那天看见巫山派人来到了湘州,最近他们动向如何?”
周氏弟子愣了愣:“他们似乎是来找人的,并非是来冲着货物而来。而且对于货物失窃一事所知不多,想来对我们威胁不大,也猜不到那批货物会在哪儿。”
“……我知道了。”
“不过事不宜迟,既然万事俱备,那就按计划开始吧。” 男子站起身来,随手拿起自己的外褂披上,声音突然阴冷了下来,“说起来,你的那位同门弟子似乎没派上什么用场啊。”
周氏弟子身子一颤,心知男子所指的就是徐望,他咬了咬嘴唇:“大人放心,我这就处理!”
说罢,周氏弟子便先一步离开了雅间,男子勾了勾嘴角,没有多言。正巧管事妈妈端着果盘走了进来,发现男子欲走,急忙问道:“驸马大人,您要走了吗?”
男子微微颔首,等他离开了雅间,先前的几位舞女从角落探出头来,开始收拾。其中一个走上前来,拉住管事妈妈,小声问此人的身份。
管事妈妈眉头一皱,忍不住敲了敲她的脑袋,语带怒意:“你这没眼力见的!在楼里这么久了还是没长进!那位大人是公主新选的驸马!”
“驸马……?”舞女撇着嘴,眼珠子慢悠悠转了一圈,“啊!我好像听别人说过这事儿!公主殿下前些日子确实亲自选了驸马,好像叫谢……谢什么来着?”
“唉,你这丫头!”管事妈妈叹了口气。
“驸马姓谢,名唤潮生。你可得记明白了!免得日后丢人!”
舞女吐吐舌头,视线越过管事妈妈,望向那男子的背影,方才隔着一面屏风看不真切,只觉得他像是个声色犬马之人,和平常喜好来花楼的人没什么两样。但等男子从屏风后慢步走出,她在外面偷偷瞧了一眼,才发现此人长了一张极为讨喜的脸,即使不笑,也能叫人从眉眼之中瞧出笑意来。
可也正是这张脸,却无端地透着些许邪气,双眼在烛灯映照之下,流露出一丝狡黠,就像是……藏身于黑夜之中的,狐狸的眼睛一般。
想到此,舞女不由打了个寒颤,不再细思。
……
中午时分太阳正烈,路上行人热得以手为扇,扇个不停。而谢潮生毫不在意,负手走在长街上,腰间的朱红玉佩前后晃荡。
突然一个捧着汤面的小男孩从巷子中冲了出来,径直撞上谢潮生。伴着男孩一声惊呼,汤水混着细面溅了谢潮生满身,把原本华贵的衣服变得肮脏不已。
“哎呦!真对不住。”男孩往后退了一步,急忙道歉。
谢潮生摆了摆手:“没事。”
“这怎么能说是没事呢?”男孩面色慌张,有些不知所措,“要不然……公子您跟我回家一趟吧!我给您换了一套衣服。”
谢潮生略微思索片刻,满身油水确实有些不太舒服,便点头应了下来。
男孩一听,顿时露出笑容,领着谢潮生走进小巷,两人东拐西绕,走了许久才到男孩的家。
这一换衣服,加上男孩不停地拉着谢潮生说东谈西,时间不知不觉就过了正午。等送走了谢潮生,男孩独自坐在屋中,表情从方才的单纯无辜,忽而变得老成了许多,唇角勾起一抹计谋得逞的笑,他吹了一声口哨,一只灰隼扑腾着翅膀,从窗外飞了进来。
谢潮生走出小巷,眉头微微一蹙,方才与那男孩相撞的一刻,男孩身上似乎绑着一个硬质的东西,如若他没猜错,那应该是一把匕首。
不过现在他无暇去细想,继续沿着长街直至走到渡头。江涛滚滚,迎面吹来的风带着江水的潮气,也夹着燥热的暑气。谢潮生抿了抿被晒得有些干枯的唇,不疾不徐地走到渡头的仓库门前。
此扇门后,便是蜀阳运给陇城的那批钢剑。
而谁也不会料到,是他谢潮生施计盗走了这批货物,且就藏在了离陇城不远的湘州。
谢潮生扬了扬嘴角,示意随从打开库门。
伴着冗长的声音,库门被慢慢拉开。刺眼的阳光照在谢潮生的身上,也将昏暗的仓库照亮。纤尘扬起,在空中飘舞。偌大的仓库中,只有谢潮生单薄的影子映在地上,被拉得细长。
堆放于此地的货物,不翼而飞。
谢潮生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空旷的仓库,一旁的随从也有些发愣。
“开船喽!”一道响亮的吆喝声在背后响起。谢潮生转头一看,只见方才那艘停靠在岸边的大船已扬起了白帆,慢慢驶离渡头。
谢潮生心中一惊,方才脸上挂着笑意已荡然无存,他赶紧找来一个脚夫询问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