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欺欺人
白雪纷纷扬扬下了许久,这几日巫山格外的忙。
借着大雪,巫山弟子很顺利地扑灭了林火,一场试炼最后因宗门内斗而草草收场。
宗主去世,长女出走,除了白照雪外其余子女皆命丧山林。如此一来,宗主之位自然而然落到了白照雪的头上。
白照雪本就对家业不熟,年龄又小,但苦于家中只剩下她一人,只能排除万难,硬生生地抗下这个重担子。
看着四口棺木被依次葬入墓中,白照雪心中却没有因此掀起丝毫波澜,甚至连滴眼泪也挤不出来。虽说棺中之人皆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但白照雪对他们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表面而已,除开名存实亡的亲人关系,和陌生人也并无多大区别。
她看着尘土一寸寸埋过棺盖,只觉得人命是如此脆弱,以前她自以为如山一般不可能轻易倒下的父亲,也终会神魂消散,就这样凄凉地入了泥中。
等好不容易忙完下葬的事情,白照雪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得匆匆忙忙地着手准备继任典礼。她坐在以前属于白长鸿的书房中,却是浑身都不自在。
书房是按照白长鸿喜好布置的,硬邦邦的木椅子咯得她骨头疼,画着妖魔鬼怪的云母屏风她无论怎么看也觉得十分晦气,糟心事接踵而至没完没了,更何况身边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日子过得可谓是度日如年,无聊透顶。
白照雪闷闷不乐地趴在桌子上,不免有些怀念以前无忧无虑的生活。迷迷糊糊间,她忽然想到一个人,当即跳下椅子,一溜烟跑到了白岭烟的寝房。
禁闭的门前放着早已冷掉的饭菜,白照雪试着敲了敲门,许久都没有人应。她眉头一皱,猛地一推,却发现门已经从里面锁上了。
“真是的!”她闷哼一声,开始用力拍门,一边拍一边冲里面嚷嚷。
“喂!你可别死在姐姐的屋子里面呀。”
还是没有回应,她便提高了音量:“这都过了多少天啦?你要是还活着的话就吱个声如何?”
屋中的人似乎实在受不了白照雪的搅扰,过了片刻,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白照雪扬起脑袋只看了一眼,登时被吓得差点跳起来。
门内那人没有束发,双眼浑沉如同两个黑黝黝的空洞。明明正值冬季,他却松松垮垮地穿着最单薄的衣服,甚至半边胳膊还露在外面。多日没有吃饭,整个人明显消瘦了不少,皮肤不知因病还是因寒冷,呈现出比霜雪更甚的苍白色。
一瞬间,白照雪还以为自己见着了无间狱来的恶鬼。
“你、你……”她呆愣愣地打量着面前的人,嗫喏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你不冷么?”
“什么事?”
男子的嗓音沙哑低沉,像是骨笛吹出的呜咽之声,透着几分干涩。
“那个,我想告诉你,过几日便是继任典礼,你怎么说也得来一趟吧。”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来为自己撑撑场子,避免有心存谋逆者乘人之危跳起来造反。
“我知道了。”
男子微微颔首,说罢便要把门关上,白照雪心中一急,赶紧伸手扒住门缝。
“等一下……!我还没说完呢!”
男子沉默地望着她,白照雪被他阴晦无神的眼睛看得心中发毛,急忙避开视线。
“难不成几天后你打算就这样披头跣足、邋邋遢遢的来吗!怎么说也得稍稍整理一下吧!”
“我知道了。”
男子只是想机械地重复着同一句话,声音淡漠无波,紧接着便又打算关上门。
“你别急着关门啊!”白照雪端起地上的饭菜,直往男子怀里面塞,“还有,不管怎样也得吃点东西吧,不然一直饿下去怎么行!”
男子垂眸望了一眼,接过杯盘,彻底将门阖上。
听着咔哒的上锁声,白照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不明白试炼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但白岭烟突然离开了宗门,连秦阅州也莫名变成了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与先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她满肚子的疑惑,却又不好多问,只能把一切憋在心头,先将手头的事情办好再说。
……
窗外白雪纷飞,冷得彻骨,窗内寂然无声,无端有些生寒。
往日两人同住过的房间空空荡荡,白岭烟在临走前清理掉了所有不必要的东西,她什么都没留下,房中最后只剩下搬不走、送不掉的家具。
寒风呼啸撞开了薄弱的纸窗,秦阅州放下饭菜,走过去将窗户重新关好,目光无意间扫到了妆台的镜子。
他神色木讷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时间觉得陌生无比,凝了半晌他蓦地生出一丝厌恶,刚想随手拿个东西将之打碎,却又忽然意识到这镜子是屋中仅存的物件之一,毁一样便少了一样。
一想到此,他便慢慢放下手头的东西。虽打消了砸镜子的想法,但心头恼怒难捱,他习惯性地拿出白岭烟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