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中斗蛊
一轮白日孤零零地挂在阴沉的天空上,今日似乎比平时更冷一些。
吴六跟在白长鸿身后,小心翼翼地回头望了一眼,木堆还在燃烧,白序晟瘫倒在旁边,如涸泽之鱼一样艰难地喘息。白长鸿似是为惩罚他一般,并未痛下杀手,而是让白序晟被无尽的痛苦折磨,最后凄凉地死在山上。
其余两位白氏子嗣则像黑色鬼影般悬在树下,微风一吹便轻轻晃动。
而对此,白长鸿却毫无触动,甚至没有下令安葬他们,任由殷红的血顺着身子一滴滴落在地上,渗进茫茫白雪中。
白长鸿将装着青玉蜈蚣的木盒捡起,刚转过身来抬步欲走,便看见一道人影蓦然出现在面前,那人一身黑衣,双手环臂,敛眸静静地靠在树上。日光映照在他眉目间,衬得他肤色苍白似雪,一眼望去如同一座一动不动的冰雕。
吴六心中一惊,他当即便认出,这人是白岭烟的那位侍从。
他站在那儿似乎等待已久,但不管是吴六还是白长鸿,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听见耳边传来动静,秦阅州徐徐睁开眼睛,黑沉的眸子如同望不见底的深渊,从中看不出半分喜怒,只有一片暗色的虚无。
白长鸿皱了皱眉头,他感觉到木盒中的蜈蚣隐隐有些骚动,心中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一边拔出长剑对准秦阅州,一边朝吴六下令:“立刻把白岭烟给我找来。”
吴六愣了愣:“可是宗主,您已经下令将白小姐移出家谱了,恐怕这会儿白小姐已经不在宗门了。”
“你说什么?!”
白长鸿勃然大怒,对准秦阅州的剑锋霎时换了方向,转而抵住了吴六的脖子。
“我何时下过这道命令?”
吴六被吓得脸色煞白,白序晟将两位子嗣吊挂枝头都未曾让白长鸿如此动怒,而现在他却因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忽然拔剑。吴六想不明白,只得哆哆嗦嗦回答:“就、就在昨晚!您还说,让我赶紧去办呢!”
“一派胡言!”白长鸿音调猛地拔高,震得吴六耳朵生疼,他浑浊的眼眸中好似有火在烧,“既然是昨晚发生过的事,为何我却不记得?”
吴六顿时怔住,心中疑惑不已,明明是他亲耳所闻亲眼所见,为何白长鸿却没有印象?他刚想为自己辩解两句,一开口却是血水源源不断地从喉中涌了出来。他垂眼看去,白长鸿的长剑已经贯穿过自己的脖颈,留下了一个窟窿。
目睹一个活人死在面前,秦阅州依旧神色淡然,不起波澜,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如同台下观戏的看客,不管台上的表演如何惊心动魄,也始终是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
亲手杀死了跟随自己多年的侍从,白长鸿心中没有丝毫惋惜之情。他稍稍一想便大概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将白岭烟移出家谱,这是自己绝不会做的事,之所以会发生也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他中了蛊。
而纵观巫山所有蛊毒,只有他亲自炼成的噬心蛊才能有如此效果,操纵人心,并抹除记忆。
白长鸿将目光慢慢转到秦阅州身上,顿了半晌沉声问道:“是白岭烟派你来的?”
在巫山中,有能力给他下蛊的人,如果不是离自己最近的侍从吴六,那便只剩下白岭烟了。
秦阅州微微摇头:“不是。是我自己有些私人恩怨,要找宗主做个了断罢了。”
“……你要做什么?”
秦阅州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发问:“宗主不觉得,此时此刻这巫山就像是一个斗蛊的坛子么?”
“人们像虫蛇一样,为了实现各自的欲望而互相厮杀蚕食,直到最后,仅存者即谓之为蛊。”
“你说这些是何用意?”白长鸿手指蜷缩握紧了剑,心中再度腾起怒意,秦阅州用坛中斗蛊来做比喻,无非是在暗贬贵为宗主的他,到头来也不过是只身不由己的虫子罢了。
“没什么。”秦阅州唇角漫起了些许笑意,让人捉摸不透,“我只是在想,宗主恐怕不记得我是如何成为蛊人的了。”
白长鸿面色微沉,他确实不记得,毕竟当初被选为蛊人的不止秦阅州一个,那些濒死之人在他眼中都如草芥一般,又怎么可能记得清楚。
“如果你是来中蛊一事复仇的,未免有些不自量力了吧。”
“那不妨试试看吧。”秦阅州勾了勾唇,不置可否,抬起手来打了一个响指,青玉蜈蚣好似有所感召一般,顺着木盒迅速爬上白长鸿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
很快白长鸿半个手臂便没了力气,他毫不犹豫地手起刀落,将青玉蜈蚣连同中毒的手臂一齐斩断,避免毒液顺着血脉流入心脏。
蜈蚣在雪地上蹦跶了两下后彻底没了动静。白长鸿微微喘气,他虽自断一臂,但失去了蛊虫的秦阅州不过是釜底游鱼,已不足为惧。
正当白长鸿欲要持剑刺向秦阅州时,身后突然传来奇怪的响声。
他回头看去,只见原本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白序晟,竟然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