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蹴而就
白岭烟临走前狐疑地望了一眼屏风上那道人影,虽然莫名其妙地达成了目的,但她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
书房的门渐渐阖上,白长鸿坐在屏风后一动不动,他的视线落在面前的经书上,好似在专心阅览的样子,一双眼睛却如暗不见底的深渊般空洞无神。
“无论岭烟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我都要答应……”白长鸿轻轻摇晃着头,似自我催眠一般反复低喃,他沉闷的声音飘在浓郁檀香间,更加诡异非常。
而在他的脖颈处,鲜血正从一道还未结疤的伤痕中,汩汩地淌出……
白岭烟走在回屋的路上,百思不得其解,她原以为白长鸿绝不会答应自己的要求,本打算在白长鸿动怒前,就先发制人催动狂蛇去咬他,以毒相胁,结果突如其来的一声“好”字,顷刻间便将自己接下来的所有计划击碎。
自己渴望了许久的事情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实现了,反而让白岭烟觉得太不真切,如同在做梦一般。
这种奇怪的违和感在她心中已不止一次出现,那封来自长陵苏氏的信笺,神色怪异的白暮雨,再加上方才毫不迟疑答应自己的白长鸿,种种古怪的情景在脑海中盘旋不去,可她却找不出它们背后的联系。
白岭烟回到寝房时,秦阅州还未入睡,正坐在他自己的床上安静地等着她。见她踏入屋中,秦阅州抬起头,淡然一笑。
窗外月光斜斜照入,落在他的眸间,更衬得他唇角的笑意温润柔和。
“主人,一切还顺利吗?”
白岭烟望着眼前的男子,心中的疑惑忽然间融化在如水般的月华下,顺着柔光慢慢流淌,直至消失不见。她眨了眨眼,收拢心神,明日自己便要离开巫山了,等和吴六确认好之后,她也没有必要再去纠结那些恼人的问题。
“嗯。”白岭烟轻轻点了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听到答案,秦阅州唇角笑意更甚。
“是啊……”白岭烟垂下眼睫,眼底漾过一丝微光,“真是太好了。”
无论过程如何,自己终归是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她终于可以为这十多年如行在地狱般的日子,画上一个句号。
入睡前,白岭烟召来蜀阳林氏的信鸽,拿出纸笔写好信件,等离开村庄后,她打算暂时去那儿稍作歇息,一来有熟人接应,二来离巫山也并非很远。
在给翠霜蛇喂过解药后,白岭烟躺在床榻上,望了一眼秦阅州的方向。她虽不知日后将会遭遇什么,但心中却寻不见半分忐忑。
毕竟,自己已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
时至半夜,在狭小而不见光的黑屋中,白序晟靠着墙壁坐在一角。他面色苍白如纸,因多日不得饭食,双颊已明显有些凹陷。
寒风从缝隙中灌入屋内,像是冰冷的刺刀一般掠过他胸腹上的伤口,挑起深入骨髓的痛感。白序晟垂头紧咬着牙,痛苦的低嘶从他齿间溢出,很快便消散在了风中。
恍然之间他觉得,自己还能活着都是一个奇迹了。
“开什么玩笑。”滔天的恨意在眼底汹涌而起,白序晟咬牙切齿道:“我才不会死……”
“等我出去后,一定要让那个该死的老头也尝尝鞭子是什么滋味!”
在黑屋中待久了,白序晟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概念,短短一刻钟在他看来都如一年那般长。他只能靠着弟子给他送水的次数来估摸过了多久。
深深的无助感在心底堆叠,最后变成了无限的愤怒,如焰火一般烧灼着四肢百骸,叫他不得平静。
白序晟越想越觉得烦躁,从小到大他还从未如此狼狈过,以前犯了错,也不至于用鞭刑伺候。而一切的一切,都要怪自己的弟弟白暮雨,也不知他发了什么疯,突然领着人冲进屋中,二话不说便开始四处搜罗。
“你们一个都跑不掉……”白序晟将头埋入臂弯,声音有些喑哑。
忽然间从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开锁声,一道光线透进屋中,将黑暗的世界一分为二。白序晟目光怔怔地抬起头来,他紧紧盯着站在门口的那道人影,眼中没有半分惊奇,似是早有预料。
过了片刻,白序晟站起身来,掸落一身的灰尘,慢慢朝那人走近。
“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