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欢年夜

除夕日丑时，温贵妃沐浴更衣，绛裙簇身，暖裘拥脸。轿辇送至承光殿前。此时下轿，天色转灰，渐渐透了点亮。

直至一抹红霞透出，破开雾似的天，听见朝南方向有鞭竹花炮声连绵响起，震耳惊地。是皇帝亲临宸元殿前，舆轿登宝座，接受百官朝贺的声音。

薄雾蒙蒙，晨息微凉。

众嫔妃一一到后，进承光殿去。先由皇后率领读祝词，迎神，恭迎诸祖。温高二人侧侍，跪地三跪九叩。

须臾，等皇帝的舆辇从外朝再回后宫的这个过程中，嫔妃先移步去东西两个暖阁中暂歇。

皇后与两位贵妃在东暖阁，其余嫔妃在西暖阁，笑语闲谈，饮一口热茶。

高水竹热络地掀开锦帘进来："皇后娘娘——"

她先向居中的皇后颔首，皇后点一点头，算是问过礼了。接着，再看到温昭柔：

"妹妹每次都来得这样早。"

高水竹漫不经心的声传来，温昭柔抬脸时，微微挂上笑。

高水竹的瞳孔微微一怔。分明还是从前那张脸，可为何忽然觉得……

好像平日那一副怏怏的模样被她收了，这张脸就显得惹睛。刚那一眼抬头，忽然竟觉得惊艳。属于是就算移目开，仍忍不住再多往过看两眼的长相。

"妹妹今日与往日不同，可是…有什么喜事了？"高水竹笑了一下。心下思量。难道她哥哥出事，另有隐情？她怎么没受到半分反应似的。

温昭柔攥了一下手帕，笑着说："除夕，大家都爱看笑面了。也不用什么喜事，自然就高兴了。"

高水竹觉着有些扫兴。她好容易来早，以为能看到温昭柔一副强撑的憔悴相。心里一急，就想戳她的痛处："好久不见妹妹，也没来得及问问，膝上的伤可好些了吗？"

她语气里含忧："别看过了年前，这才要到回潮的时候呢，更要仔细着。这样的跪伤，我最知道了，柳夭从前不懂事，也被我罚跪过几回，如果不细细调理，过了冬，再入春，怕会落下病根。"

曲欢停住端茶的手。

温昭柔最后一次被罚跪，她也在场。她想起刘洵的话来，自己这个做皇后的，底下嫔妃说得不对时该拦便要拦。平白让她以为，自己还坐在这，便可夹枪带棒地刺人了：

"除夕这一大早的，你说这个做什么？"曲欢看了她一眼。

高水竹从来记得曲欢不敢管她的。忽然这一眼，还有点发愣。

曲欢见她消停了，也与温昭柔说一句："温贵妃。高贵妃说得不错，何况你身子骨一向弱，更要上心一些。"

温昭柔起身，轻轻地服礼："臣妾记得了。"

大约辰时，门外大亮，天雪一色白。皇帝的舆轿终于落于承光殿前。

宫殿监首领太监叩了东西暖阁的门，皇后再率领嫔妃出来，面北侍立，按品级站皇后左右，向殿首宝座坐的皇帝，行三跪三拜礼，请六福。

待宸元殿礼节毕，人也渐渐散去了，有急着去拜礼的，有要回宫去等着受拜礼的。今日不忙，只等着晚时除夕家饮宴。

"哎呦，你做什么呀！险些绊在我身上！"

忽一声惊呼，众人看去。只见沈常在站着门口，两手扶住头间的钗饰，怒目圆瞪地上倒的一人。似是感受到人们的目光，她小声又诉怨一句："骡马一样……想撞死我吗……"

姜觅在她身边，轻轻握一下她的手。沈绒儿勉强收敛些，站在原地，一语不发地摆弄起头间的钗饰。

人们见到另一人很快地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低着头，看一看周身的目光，躲去了后边。

"谁啊？"姜觅低声问。

沈绒儿回过头，没好气地："何答应。"

姜觅得到答案，轻轻点了点头。

进宫这么多日了，在这屋里，何彼池勉强能搭上话的人只有三个。一位是她盛华宫主位杨蕊，与她不熟，不会忽视她但也不热情，就不敢贸然上前；另二位是沈贵人和沈常在。湖州偏僻，她很难与宫里其他人相识，只有沈氏二姐妹的哥哥，还曾在湖州任过职，何彼池的父亲那时做他手下的官，因此识得。

方才沈鹦沈绒儿两人簇袖聊着，没有别人一起。何彼池壮了胆去搭话。谁知刚过去，沈绒儿看见是她，脸色便塌了。何彼池一下慌张，似是踩到衣摆，就摔过去冲撞了她。

温昭柔恰好从东暖阁里出来，见何彼池一言也不发便往后面去了，捂着膝盖揉。

温昭柔轻轻蹙了眉，走过去，问："可摔坏了？"

何彼池慌得抬头，跟她说话这人，竟然是温贵妃。局促摇一摇头。

温昭柔便拍一拍她的肩头，算是安抚。

这时沈绒儿又走来了，气势汹汹的模样。看见温昭柔，勉强地迅速行个礼："贵妃娘娘安。"

没等温昭柔说话，她提亮些嗓门向何彼池："你想害死我吗？我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