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逝世
冬至日,依着习俗,早膳里多了一碗桂花酒酿汤圆,表皮软糯、内馅清甜。
谢宜搅弄着碗里的甜水,交代一旁的侍女:“今日是冬至,外面天寒地冻的,去告诉厨房,给府里的每一个人都备一碗汤圆。”
“是。”侍女刚跨出门槛,正要去厨房传话,迎面碰上步子匆匆的芙蕖,夹带而来的冷风,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谢宜问:“出什么事了?”
芙蕖:“禀公主,徐太傅逝世了。”
“什么?”
“是今早刚发生的事情,现在消息应该已经传到陛下那里了。”
……
奉和十九年,太傅徐宗去世,享年七十一岁,帝赐谥号文成。
徐宗膝下有一儿一女,儿子徐善止娶了长公主谢芷为妻,随谢芷一起住在长公主府里。徐宗准备将家业交给女儿徐缈予来打理,并为她招了一个贤婿,哪知徐缈予和夫婿杜洵在一次外出时遭遇山体坍塌,失了性命,只留下七岁大的儿子杜衡。
徐宗将杜衡抚养长大,悉心栽培,杜衡天资聪颖、才能出众,年纪轻轻就能居少傅之职,除了家世的原因之外,他自身的能力也足够令人佩服。
徐宗位至太傅,是两朝之臣,受人尊崇,前去太傅府吊唁哀悼的官员贵族很多,谢宜甚至在府门口看到了昱王府的马车。
申时已过,临近黄昏,谢宜特意选了个较迟的时辰来,避免撞上来往人流最多的时候。
谢宜不想和温雁对上,在马车上等了一会儿才走下去,长街屋顶皆覆着绵绵白雪,芙蕖撑伞遮住漫天鹅毛飞雪。
接待谢宜的是个貌美的年轻女子,身着缟素,举止婉婉有仪。
“参见公主殿下。”池嘉欠身行礼,“妾身是徐霄之妻,池嘉。”
原来是长公主的儿媳妇,若是理起关系来,池嘉该是谢宜的表嫂。
谢宜:“夫人不必多礼。”
“公主亲至太傅府,荣幸之至。”池嘉说道,“公主请。”
徐善止自个不住在太傅府里,他的儿子和儿媳自然也不住在太傅府,他们有自己的府邸住处,徐宗逝世,为全孝道,他们回太傅府服丧。
这个时候确实没有过多的人登门太傅府,府里的下人不多言语,安静做着自己的活,本就是风雪交加的天气,府里各处挂着的白色灯笼和白布随风轻轻飘动,一片悲凉寂寥之气。
池嘉引着谢宜往灵堂的方向走,远远看见温雁从灵堂出来,徐善止与之寒暄了两句引着他朝另一边走。
到底是没碰上。
灵堂丧幡,红木灵柩,纸钱香火燃烧,升起缕缕白烟。
“公主。”杜衡一身白衣,未见颓败之态,只是眼眶发红,眼底微青。
谢宜薄唇微启,却又顿住,她想说什么……
看着杜衡的面容,失去至亲之痛,她是想说几句安慰话的,但最后也只是回了句:“少傅。”
池嘉把谢宜带至灵堂,又要忙着处理其他事情,只得先离开,“公主,妾身实在抱歉。”
谢宜:“无妨,夫人先去忙。”
杜衡尚未娶妻,他和舅父徐善止轮流在灵堂守灵,期间府里迎宾送客的事情大都是池嘉和徐霄在处理。
“雪天路滑,公主不必特意跑一趟的。”杜衡取了三支线香,凑近烛台上的烛火,将其点燃。
细长的线香顶端泛着红星,白烟缭绕上升,谢宜看向递过来的线香,杜衡的手修长干净,笼着一层薄红。
谢宜接过线香,温声道:“应该的,徐太傅斗重山齐,让人敬仰。”
谢宜记得小时候的启蒙老师就是徐太傅,那时其他姐妹年纪尚小,还不到上学的年纪,所以宫中学堂里只有她和谢昭两人,从小她们俩的脾气都不太好,哪怕是在学堂也经常争吵打闹,徐太傅一生气就喜欢摸自己的胡子,许是摸得过于频繁,那段时间他胡子掉得有些严重。后来他就和皇帝推辞说,自己一把年纪了,天天在宫内宫外两端跑,身子骨受不了,希望能给两位公主另择老师。
换了老师后不久,师家就出事了,谢宜也就没再去学堂上过学。
谢宜不宜逗留太久,上好香便和杜衡告辞离开,跨出门时芙蕖给她递过来暖手炉。
谢宜捧着暖烘烘的小手炉顿了片刻,转身又走回了灵堂,把手炉塞进杜衡手里,“少傅……请节哀。”
杜衡低头看向手里的暖手炉,绣着浅淡云纹的月白炉套裹着发烫的手炉,暖流在掌心扩散,寒意渐渐消融。
杜衡朝外望去,落雪细碎点点,朦胧身影渐行渐远。
……
“接着。”
“你小心点。”
年底除夕,公主府里忙碌热闹一片,府丁忙着清扫走道上的厚雪,侍女搭着梯子,将挂在府里各处,用了一年的旧灯笼取下,换上红艳的新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