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
“焉莱啊焉莱,你还真是一颗腌菜,无精打采的腌菜。”
今天是向叶青汇报工作的日子,叶青此前因为先兆流产,被医生和家人轮番施压,被逼着停了所有工作,全心全意卧床保胎,因为很可能要保到孩子足月那天,得躺上八九个月,这简直让她抓狂,于是当晚悲催地发了多条朋友圈吐槽。
“有人为财富躺赢,有人为自由躺平,而我躺了个龟儿子。”
“谁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我娃还是个胚胎,就对我寸步不离了。”
“谁说母爱是无私的?母爱只是无奈的。”
正是基于此,叶青跟焉莱说,以后汇报这词就别用了,这项目从焉莱接受的那一刻,就已经是焉莱的了,但她愿在精力允许的范围内,做好顶肩者,让焉莱踩着肩膀攀登的顶肩者。
但今天的焉莱,却没了攀登者的雄姿,满脸的颓败,来来回回重复着一句话。
“我这辈子都做不了好编剧了。”
叶青母爱泛滥,呵斥的话都充满了关爱:“为什么这么说?怎么能这么说?”
焉莱长长地“嗯”着:“我好像没有那么强的探究欲,我忽然没有那么想了解别人的一切了,他的家人,他的感情……”
“虽然我不知道你具体指的是谁,但是焉莱,如果某件事让你痛苦,不是因为痛苦本身,是因为你还没找到解决的途径,就像留在身体里的毒刺,不碰也许不会疼,但那也代表着,你失去了那块肌肉的支配权,解决问题,还是掩埋问题,选择权在你。”
“但不是所有问题都能解决?”
“找到不能解决的症因,那块肌肉的支配权会回到你手中,至少它不会再占据你的思想与精力,焉莱,写作是痛并快乐的,但比大多数人的幸运的是,这份痛苦能创造价值……这句话是你来我工作室时说的哦,直到今天,我依然为你的真知灼见而鼓掌。”
焉莱咬着笔头,手指在电脑键盘的控制屏上磨来磨去,像是陷入了某种迷思。
许久,她对着电脑视频端的叶青说:“我得去工作了。”
陈实是在会议的尾声,接到焉莱求公司地址的信息的。
他将地址发给了她,但也建议她先别来,过两天养好了身体再说,免得事倍功半,而焉莱回得简单直接,采访可以先不做,但她得来公司,坐着观察,都强过闭门造车。
陈实惆怅地叹息,任性。
坐在会议长桌对面的周聪,敏捷地捕捉到了陈实的微表情:“很烦吧?”
“什么?”
“女人,但又很甜蜜,甜蜜的烦恼。”
“为什么一定是女人?”
“那我修改用词,是某个女人,”周聪手指点着桌面,分析得头头是道,“有的人啊,以前也愁,愁的是满腹悲呛与谁诉说,现在的愁呢,是自己选的,跪着供着也得受着。”
陈实拿起激光笔,将光照在投影屏幕上的报告上:“你报告做得很完美了吗?确定会让华念的领导们都满意了吗?”
这招声东击西果然灵,刚才还在滔滔不绝的周聪,即刻泄了气:“如果只需一份完美的报告就能解决问题,兄弟我哪怕肝脑涂地,都要做出个报告的标杆来,但它不是啊,实在是造化造人,时也,命也,老天不给我活路。”
周聪的话,虽带着自我揶揄,但丝毫没有夸张他们的现状。
华念科技是他们最大的客户,来自华念的营收占据了半壁江山,虽然从创业初始,研发的新品就已崭露头角,但那时的客户还主要是中小企业,订单也多是小批量的,四年前他们通过导师魏老师引荐,参与并一举拿下了华念招标信息项目,才是声名鹊起的源头。
这些年他们一直与华念保持着良好的供求关系,但自从去年云芯与其他客户完成5G通话测试,开始涉猎操作系统的开发业务,华念提出注资控股云芯无果后,他们一帆风顺的合作就分崩离析了。
一方面云芯不断壮大,同时壮大的还有他们日益增加的客户群,在谈判报价上,华念的压倒性优势,在不知不觉地滑向云芯,另一方面,云芯未来成为华念不可小嘘的竞争对手,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于是他们察觉到这种养虎为患的信号时,毅然地提出了变相的中止合作,具体表现为在参数和价格上不留情面的打压,同时提出并购的计划。
摆在眼前的两条路,加入华念,或是成为华念的弃子。
第一条路肯定行不通的,陈实和周聪还处在亢奋地开疆拓土征程中,宏伟的蓝图,莫测的高度……这些远不是金钱就能够满足的,特别是对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周聪来说。
周聪父亲是房地产的风云人物,自小被灌输最多的,就是创业带来的刺激,让他卖了云芯,不如让他去给那个被花边新闻缠身堪比明星顶流的父亲,以及比他年纪还要小六的后妈,心不甘情不愿地磕上几个头,拿到的未必比现在少。
他为什么要创业,为的是给自己,给他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