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行十四

过了几日，便是白岳书院武院结学的日子。

白岳书院创建数百年，因其文士辈出，在江南乃至全国颇负盛名，新朝建立之后，亦保留下来，并新增了武院。书院为官民合办，地方财政调拨基本款项，民间捐助日常用资。历任的山长大人均为地方举荐，朝廷任命，多为学识渊博、德高望重之人。山长亦可每年向官方推荐书院中学业优秀的学子。因着书院和山长的名声，这份推荐很得官方重视，对新人进入仕途很有帮助，学子们自是十分看重，平日在书院里争强表现，以便获取山长大人的青睐，得到举荐。

因着答应暮尘要去书院，苏暮然一早就起来换了新裁制的男装，这是一套书生装扮，腰间配了一条流苏帯，她穿不惯，系了许久也未。

“我帮你系。”元帧说着，蹲下去帮她系好。看她白衣相称，说不尽的俊秀清雅，通身清贵，颇有几分读书人的气派，他欣赏了好久才收住心神，偕同出行。

书院之中，早已人声鼎沸，书生武士聚集一堂。因着书院的官方背景，每年结学，杭州长官都会参与，今日是武院，地方驻守的武官也一并到来，准备挑选一些优秀的武生入武参将。

“姐夫，”暮尘老远便看到元帧，忙忙挥手招呼，并引荐身边一中年男子道，“这位是武院的教官，我师父周大人。他也是南营水师的参将，功夫了得，跟姐夫可是有得一比哟。”

因着暮尘经常提及他的这位师父，苏暮然留心打量起来，见他长身挺拔，样貌堂堂，形似关公的丹凤双目，甚为引人，印堂之处一道月牙痕，亦是特别。莫名的熟悉感在她心中荡开，自己是在哪里见过他吗？

“周参将，幸会。”元帧客气道。南营军中的情形，他曾暗中调查过，知道周平这一号人，听闻是个干将，今日一见，倒似不错。

“幸会阁下。”周平亦是客气回道，又看向苏暮然，“听暮尘说，他的一位表姊今日也来到书院，可是这位？”

“正是！”暮尘笑道，“不瞒师父，这位小公子便是我姐，她今天换了男装，和姐夫特意来书院看我的比赛。”

周平点头，“常提暮尘提及，难得见到，姑娘好生面善，看着倒似我一个侄女。”

“是吗？原来师父也有兄弟，我一直以为师父是孤身一人呢。”暮尘好奇，他从来不听师父提起自己的家事，顺口问道。

“并非亲侄女，是我一位故交的女儿，苏姓。有一年，我受故交所托，送她们母女去了江南，从此再也没有见过了。”周平回忆道。

他的话旁人听得是寻常絮语，却如一记重锤敲进苏暮然心里。姓苏？去江南？她恍恍然地想起当年她和母亲回江南的情形，也有一位叔父相送，难道是他？

周平似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又将话题引向元帧，“听暮尘所言，阁下功夫了得，不知可否讨教一二？”

“那便领教。”元帧原就有心试探于他，顺口应允。

“等等，”苏暮然阻止道，“不必要这样动武，伤到就不好了。”不知为何，这位周师父让她有些不安。

看她流露出担忧的神色，元帧心头一暖，“无妨，我们只是过招，也不用兵器，不会伤到人。”

大兴贵族子弟大都自幼习武，元帧所在军营又是名师云集，从小就得到很好的教习，加之其超人的勤奋和天资，已是大兴一流高手。行家过手，数招便知深浅，他与周平交手几招之后，便探出其功力深厚，心道：中原大地，果然藏龙卧虎，这位周参将不在自己之下。

周平心中亦是纳罕，想不到此人年纪轻轻，身手却是如此了得，看其形容气度，绝非凡辈，又是来自京城，不由得对其身份做出种种揣测。

他二人这一交手，场中便有许多人围着观看。杭州知府程文楷、南营提督孙大海，场中这两位最有身份的宾客亦被吸引过来。

“周参将，难得今日有人能和你较量。”孙大海一贯面上的轻慢，冷笑道：“放着本将军给你的南营副将不做，跑到这里当教头，可惜了本将军的爱才之心。”

“多谢将军看重。书院教习，为天下培育更多的人才乃卑职心愿。”周平不白不亢说道。

孙大海冷哼一声，不再搭理。他知道周平确有本事，原想收拢在身边办事，不想他竟是软硬不吃。他现在对元帧倒是十分好奇，能与周平打成平手的人，不可小觑。

程文楷则早已注意到了元帧。他与江家是姻亲，自然识得苏暮然，自她在京城玉家出嫁后再无消息传回，也不知她现在和玉家还有多少往来，她的这位姑爷倒是英气逼人，不知是何来路。

苏暮然见他，少不得问了声“伯父。”

程文楷“嗯”了一声，又瞅到自己的女儿女婿也一并过来，不由得皱眉，因着儿女之事，他和孙大海面上都已不合，现在她们还跑到这里凑热闹，没得招惹孙幡那个混霸王。

那孙幡在望江楼吃了亏，一直愤愤不平，直盯着暮尘寻思着报复。今日眼见他们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