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劫(一)
我母后常说,一个故事的结局往往不是在刹那间决定的,就像一座高楼无法在顷刻崩塌。
它总是有预兆的。
比如那顶梁石柱上密密麻麻的裂缝,比如那一些不得不说的前因后果……
正似那迷糊纠绕间缠在一起的乱线,就剩一个乱七八糟的团,你总得抽啊抽啊,抽出最开始的那一根线头来。
你才明白,喔,原来所有不堪的结局,都是有预兆的啊。
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一个故事,要从何说起?或者当我想了再想,想不出一个恰当的称呼来指代这个故事唯一的男主角时,这个故事就没有再说的必要了。
可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的夫君?我的爱人?我口是心非的假淡定?还是那最初的臣不命?
……或许还是唤你不命吧。
不命不命,我曾细细咀嚼过这两个字,毕竟是它连着我当初最真诚炙热的心动呢。
你大概是毫无印象了。
那时你刚加入这个猎兽小队,明明看着挺清冷禁欲的,没想到性子却腼腆得很。
说好了每个人都得有一个代称,唯独你,就剩你,迟迟没想好。
好像别人唤你的字,是个多不好意思的事似的。
我身为队长,总得去催催你吧。
我说:你想好了没?每个人都要取的,别把它弄得太复杂,只是为了行动时方便而已。总不能大家都互相喊喂喂喂吧?
你那时正在割马草,似乎是觉得我挨你太近了,侧了侧身子要避我,却没料到我这么没耐性,一下凑近来再逼问。
你整个人都慌乱无措的僵起来,我被逗得哈哈大笑,好半响,才听见你快速的低低一声:“不命,叫我臣不命吧。”
我:“不命吗?那叫你你可要应哦?”
关系着行动之间的配合,我向来是尽心尽力的。
便笑眯眯念了几声:“不命?不命?你在干什么呢?得应我啊?”
我背着手凑前,笑得不怀好意,简直像个欺负人的坏蛋。
你露出很无奈的神情,微抬眼,语气却显得很温和:“应了,不命在割草。”
你大概无法理解,说实话,我也挺无法理解自己的。
但好像心动这种东西,向来便是奇怪得摸不着头脑。
或许你但凡那天别皱起那双眉、别加上叹息的调子、别重复那两个字而是平平淡淡的应我……我大概都不会沦陷至此。
沦陷到什么程度呢?
大抵是,我便从此开始想着,以后的每一句应答,你都要这么加上对我的重复才好——就用这种带点叹息的无奈的语气,就用这样被标记了一般的称呼。
“不命在干什么呢?”“不命在为你绾发。”
“我的夫君在干什么呢?”“你的夫君在为你煮吃食。”
“我孩儿他爹在干什么呢?”“你孩儿的爹在洗你的襦裙。”
……不命,我的不命,或许这就是这个故事里最不该开始的原罪吧。
我不该喜欢上这两个字,也不该为此心动。
毕竟,喜欢上一个错误的人,是一件很令人难过的事。
我是在什么时候意识到你对我真正的态度呢?
说起来,那是在很美的一天。
刚刚下完一场大雨,空气湿润清新,有蜻蜓成群低空飞过,风也很温柔,吹着淡淡的木槿花香。
抬起头时,将晚的日落染红了天边的云霞,橘粉相间,如火如织,美得似梦似幻。
我在那一刻想起了你,很想见你,便决定去见你。
满怀欣喜的问知你在后山的山坡,我过去找你,是一路跑着去的。
我叫着:“不命不命,快来看!”
你没应我,低着头半蹲在地,碎发挡住你清隽的容颜,我看不清你眼中的情绪。
所以我以为是我唤得太低声了,便蹦跳着跑来,嚷道:“不命……”
剩下的欣喜没能唤出口,因为我被你突然的呵止骇到,险险站定,我不知所措:“怎么了?不命?”
你才像醒过神来,面对我,显得有些尴尬,短短解释了声:“小心些,你差点踩到她了。”
我:“踩到谁?”
你脸上关心的神色毫不遮掩,甚至是在乎到显得有些焦急了,半蹲下身要伸手去捧,又怕碰碎似的缩回来:“我来打水时看见的,这只兔子受伤了,但她不让我碰……”
说着,你抬眸求助似的望过来。
我失神了一瞬,竟荒唐的跑偏想,你好像是第一次对我说这么多的话,第一次对我露出示弱的神情。
不是为我,为了一只小兔妖。
我本不该和一只兔妖争,这太过小气了些,但在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丢完了身为永宁公主的格调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