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身处险境 暂离师门
喟叹着说,“自然不是。自然不是。”待我的情绪稍稍平息,他才道,“林熙峪家是林氏远支,在朝中籍籍无名,可他父亲……却是……是林爽的幕僚。年前刺杀林爽时,是林熙峪的父亲舍身救主……”
我脑中一片空白,只看着秦青的唇一张一合。
十年来,那傻子对我种种的好,我原以为我早就习以为常,这一刻,却像箭镞一般,纷至沓来,一一扎在我心上,我终于晓得,这一生我欠他的,无论怎样,都再也还不起。
我杀江少华,与紫岚女缠斗,全是为了相帮朝楚楼其他人刺杀林爽。
我只知那一场未能如愿取了林爽性命,中了他李代桃僵之计,却不知,我的同党们杀了的,竟是林熙峪的爹。
林熙峪要为父报仇,掌门师伯焉能坐视不理。这场泥潭,怕是夕迟门到底趟定了。
“这时退出师门太过惹眼,你先寻个由头下山避一避,等我消息。”与秦青分别时,他死死攥着我的手,放心不下地叮嘱。
理由自然是好寻的,唐愫生了宝贝儿子,邀我和那傻子一同去给她儿子过百日。林熙峪在孝中,自然没有心情,我向掌门师伯辞了行,便收拾了包裹下山,走前想跟阿奉说一声,却遍寻他不着,想来是跟魏谨谅下山游玩去了。
这一趟我走得很是失魂落魄,与往日下山时精神矍铄双目炯炯的模样很是不同,幸而山上并没几个人,一路上无人看见。
沿着山路一路往下,我走得很慢,这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我往常下山总是埋头行路,从不曾看过周遭风景。
此刻放眼望去,才觉这能让晟光帝流连忘返之地,确实非凡俗之境。烟尘蔼蔼,山高林茂,鸟兽相和,相与而还。
行至山门处,我原想去承尘泉看看,又迫自己强压下这念头,默默念着,我总还会在承尘泉洗尘,我总还会再回夕迟门来。
正踌躇山门不愿前行,远远看见山道上一抹亮色身影迤逦而上,我端正了神情,仍旧如旧日一般孤清凛然,向下行去。离着十几步,见那人正是弋准。
我皱了皱眉,他不是一早陪着管昀绍下山了,怎么又孤身返程?他穿着一身锦黄色衣衫,比正黄色差不了多少,很是耀目,幸而其上没有龙图蟒形,否则我便可告他冲撞御上,将他抓去坐监。
他见了我也是惊奇,定住步子,看着我背上的行囊道,“咦,真真你这是要下山?”
我点点头错身从他一旁走过,不愿理会他。弋准是个极难捉摸之人,武功在我之上,身世成谜,和他待在一处需得我全副精神应对,而此刻,我明显已力不从心。
他却追着问,“真真,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头痛欲裂,只得敷衍道,“下山。”
“巧得很。我在山中贪玩,与管少的车队失散了,又不识得下山的路,正想回山找个人送我下山,正巧与你同行。美景佳人,果然天不负我啊。”弋准嬉皮笑脸地跟在我身后,说出的话却让我恨不得把他丢进一旁的峭崖去。
出了山门下山的路只有一条,笔直笔直直通清德镇,便是三五岁的孩子也是迷不得路,我明知他鬼话连篇,却又不愿费力与他纠缠,便冷冷道,“咱们空照山上有一种小虫,若不小心被叮一口,则周身刺痒。也不知道师兄昨晚睡得可好?”
我昨夜在他酒里下了些许棘虫的粉末,这粉末能让人有浑身刺痒之感,却又骚挠不去,所谓隔靴搔痒,就是这般感觉。
此话一出,我能明显感觉到身后的弋准像是被狠狠噎了一口,气息翻涌,紧接着我的手腕便被他紧紧扯住,下巴也被挑了起来。
他这个动作,倒是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这么一来,我的目光被迫与他相接,他有些恶狠狠,或者说是气急败坏,“我就知道是你搞得鬼。若是果真有那种小虫,林熙峪敢不说给我听?任我在他那儿折腾了一整夜。”
我想起昨夜在林熙峪门口听到竹床的吱嘎声,想必翻来覆去的人是弋准,而林熙峪很可能就在床畔守了一整夜,这认知让我有种说不出的好笑和心酸,林熙峪这傻子就是对谁都好,才由着我欺负,又由着这混蛋欺负。
“我问你话呢?你到底做了什么?”下颚觉出一阵刺痛,我恼怒地看着弋准,他一个大男人,竟然有这般坚硬又纤长的指甲,真是令人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