恁时相见早留心（淮安视角番外）

，我觉得我的委屈是值得的。

在我第一次开口说话之后，我没有错过他眼底那抹难言的颜色。

我们就那样上着课。他会告诉我声音什么时候应当更润，什么时候涩，什么时候松些气。他是那样的清正，可是我从没有忽略他指导我时候那种微妙的小心和不言自明的畅快。我期待他同我欢喜他一样的欢喜我，我期待他也能像我一样，听着脚步声便能辨认出是他，我期待我们两个之间的银河突然合拢。我甚至希望雅安看着天边的云霞，像十岁时一样娇憨跑出去，留下我一个人沉醉在他创造的世界里。

但是梦就是梦，梦是有醒的那一天的。

梁先生带着我生辰贺礼来的时候，我内心焦躁极了。十六岁，不能再等待的十六岁就要来了。我的情感即将冲破一切束缚。我问他，为什么不来我的生辰礼。雅安以为我是邀请，无望的邀请。我却知道，那是我疯狂的诘问。只是我不敢大声宣泄我的不甘、我的紧张、我的痛苦，所有的委屈，都变成了一句，先生为什么不来呢。

答案写在问题里，因为他是梁先生。这答案，成了冲溃我心上堤坝的最后一浪。

我掩饰着我的焦灼，请梁先生单独和我谈。

隔着屏风，我重复了我的问题。“我的生辰，先生怎么不来。”

梁先生沉默了一下，“二姑娘的生辰宴时，我另有他事。”

我哀切地说，“先生，我想听实话。唱歌的时候，先生从不骗我。”

梁先生似乎被我哀切的语气击中，也用伤感的语调回答了，“我以什么身份参加呢？是二姑娘和三姑娘的老师吗？林二姑娘，我是坐着那辆没有家徽的马车来的。”

我浑身冰凉。那辆我坐过的，没有家徽的马车。

梁先生坐着那辆我坐过的马车的时候在想什么呢？他那样以歌声谋生却仍然清高自尊的人，为什么还要明知道是那个不敢答应他的女孩请他来，明知道她的家不愿承认他，还是风雨无阻地前往呢？一曲红绡不知数的梁先生啊，你为什么呢？

我轻轻地问，“为什么呢？”

我们都陷入了沉默当中。

我开口打破了沉默，“你知道那是我？你喜欢我？你愿不愿意走到这屏风后面来看一看我？没有幂离，没有屏风，没有别人，你可不可以看一看我？可不可以说一句欢喜我？可不可以说一句想听我唱歌？我十六岁了，要相看人家了，你知道我拒绝了谁吗？你知道吗，我……”

“淮安！”他提高声量，打断了我。这是他第一次喊我的名字。我期盼了无数次他喊我名字，最终的实现却是他为了不让我的心意宣之于口。我可以质问他，但他不允许我说出口。

他又轻轻地道，“我对姑娘有了不轨之心，请姑娘谅解。生辰贺礼留给姑娘，以后我不会再来。梨露是给姑娘养嗓，我父亲留下的方子。琴是我为姑娘手制的，不比姑娘的唐琴，但和歌极佳。姑娘不要因为我的唐突，厌弃了音乐才是。”

他承认了喜欢我，以我不喜欢的方式。

他转身离开，没有给我一个眼神。我却在脚步声里听到悲伤和不舍。

最终我们谁也没有越过屏风。最终他也不曾看一看我，看一看几乎站不稳，泣不成声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