坍塌
两个太过虚弱的妖怪。越靠近海平面越混乱,吼叫声、嘶鸣声、笑声甚至哭泣声一齐往耳边袭来,像一把利刃刺向耳膜,扎得人脑袋生疼。
昭春皱眉,伸手狠狠揉了两把耳朵才觉得好一点。不过她的运气向来不大好,刚好没半刻,又听到上面的妖怪撕心裂肺地吼了起来,吵得她连嘶好几声才平复下来。
“天君老王八蛋派人来了!快跑!”
“跑他奶奶个腿儿,有没有兄弟跟我一起迎上开炮!”
“一群劳什子神仙,真晦气。”
“打头的那个是不是奉谨?”
“……”
言语总是传的最快,东海镇妖柱上锁着的妖怪虽然厉害,但被困这么久加之解开镇妖链耗去了不少气力,这会儿大多也没有迎上一战的意愿,听到这个消息纷纷铆足劲儿预备冲出海平面,在昭春底下的妖怪也奋力冲了上来。
昭春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妖怪,被钉在东海也是因为一些不足道的事情,她本身实际上是个放哪儿都不打眼的人,没有出众的相貌,没有深厚的法力也不具备钉在东海要求的穷凶恶极,当下所有厉害的妖怪拼尽全力的模样让她一阵悲从中来。
她可能跑不掉了。
这个认知让她一阵胆寒,她吁了口气,摇摇脑袋,伸出苍白嶙峋的手也开始用力扑腾起来。
*
九重天上的神仙似乎是踩着天赐的祥兆而来,来不过片刻,万顷的黑云便散去,大地神稍一挥手,便在海面上铺开一张枫杨树网,有风吹过,树叶轻动,奏响一曲并不沉重的镇魂歌。
大地神将手抬起,五指微微向拳心收紧,枫杨树网便也随着他的五指动作收紧。他垂眸,无甚感情开口道:“别费气力了,你们逃不掉的。”
眼见树网要将所有没逃走的妖怪擒获,一条黑蟒似乎发了狂,它嘶吼一声,周身的黑气化作一根根黑刺,携着滔天巨浪朝一众神仙冲了过去。
大地神脸上依旧没有颜色,只微微对身旁的奉谨颔首,道:“麻烦神君了。”
奉谨勾起个笑,顷刻间手中多出一柄长剑,脚尖轻点纤云,便迎上了黑蟒。
齐天的枫杨树网,随风轻扬的树叶,还有不忍睹的单方面屠杀。昭春冲破海面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如此景象。
奉谨跟她有点距离,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剑上古以来便在宝器之列,但时人似乎已不太爱剑,在昭春还未被困在镇妖柱上时,已经少见有神明以剑作仙器。但奉谨对剑似乎有着别样的流连,一直以剑为器,如今与黑蟒对峙的浅蓝剑芒实在太过熟悉,虽看不清晰,昭春还是一下认准了剑主人。
剑主人身着玄色华服,头上还束着红色缎带,在空中挥舞长剑时头上的缎带也跟着一齐飞扬,这一抹小小的红,是漫天苍翠唯一的别样色彩。
斯人斯景,可谓赏心悦目,可昭春却无暇欣赏,或者说不愿欣赏。
她爱面子得紧,奉谨和她怎么说也曾同僚几年,受的明明是同样的教育,可如今一个在天上熠熠生辉,另一个在水里满身泥土,天上地下云泥之别,更甚的是天上云还要擒地上泥,这种景象教她只看一眼也觉得不能忍受。
实在有损颜面。
昭春舔舔下嘴唇,用余光看了一眼天上的景象,确认没什么人注意到她这个小角落,偷偷摸摸往树网角落潜了过去。
有几个妖怪估计跟她一样的想法,也跟着她潜了下去,眼见着就要从树网底下溜出去了,一道声音忽然如惊雷响在耳边:“我说了你们逃不掉。”
话音刚落,耳边似乎有风呼啸而过。
昭春猛地抬头。
落到眼底的是一片浅蓝剑芒。
隔着水面,波光粼粼划过眼前,模糊的脸似乎也沾上了些粼粼水光。
很多东西都看不清晰。
她闭上了眼睛。
她想,她是不是红颜命薄要丧命于此。
她想,他应该没看见她。
她想,太丢人了。
许久,料想中的剑刃没有刺下来。
身体倒是像被什么托起,耳边风声大的吓人。
她睁开了眼睛。
东海。
大地神正在收网,瞧了一眼身旁的奉谨,道:“神君为何不去追刚刚那个妖怪。”
这是个问句,语气却无波澜,似乎也不甚在意,只是随口一问。
奉谨收剑,面上没有表情,像是为了呼应大地神也随口一答:“她很想逃。”
“你何时如此悲天悯人,”身旁的雨君扶苍勾住他的肩膀,笑吟吟道,“所有的妖怪都想逃。”
奉谨不答。
扶苍与奉谨相识也有多年,知道奉谨此时有些不高兴,但他又不是个怕事的,反而是个刺头儿,越见到此般情景越要上前挑衅:“方才还未见奉谨君不悦,现下又这般沉郁,莫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