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苏”是“姝”
雪叶立刻慌了,浴房外有两个小丫鬟正在收拾程玉姝今日穿的礼服,整理她的床榻,可万万不能让她们听见,要不保不齐小程夫人就会知道。再说,前面还有那么些宾客,小姐这哭声要是传过去……
她立刻用帕子轻轻捂住程玉姝的嘴,屋内只剩下低低的呜呜声徘徊。雪叶这才放了心,她悄声问:“小姐,您是不是一想到马上就要嫁人,舍不得程大人和程夫人?”在雪叶的印象里,新娘子嫁人就表示要离开视自己如珍宝的父母,从此一切的喜怒哀乐都系于夫君一人,所以都是要哭鼻子的。她猜测,小姐哭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哪知,程玉姝却摇了摇头。她用手扶着挡在嘴上的帕子,过了好一会儿,等泪留得差不多了,才抽噎着对雪叶道:“雪叶,有件事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就连嫂嫂也不可以。”
雪叶见她说得郑重,不由有些慌。她猜不出程玉姝要对她说什么,只得点点头,抬手发誓道:“小姐放心,我一定为您保密!”
程玉姝顿了顿,像是在整理着思绪,而后才道:“今日我在和慕容公子行订婚仪时,我听他喊了声……喊了声……”不知怎的,她的泪又涌了上来,再也说不下去。
雪叶虽然心急,但并不敢催促,只一下一下地为程玉姝篦着头发,等她自己缓过来。终于,程玉姝长出一口气,她用手抹了下脸上的泪,将雪叶拉到身前,泪眼婆娑地说道:“我在和慕容公子行订婚仪时,我听他喊了声……‘苏墨’!”
“什么?”雪叶一惊,手上一抖,梳头的篦子垂直掉落进了浴桶。
“这怎么可能?小姐,您是不是听错了?”她一边挽起袖子,在浴桶内摸着篦子,一边对程玉姝说道:“您确定听到了‘苏墨’两个字?”
程玉姝摇了摇头,道:“倒也没有,可是我听到了他说‘苏’……”
今日在将军府,程玉姝和慕容琅分别由下人引着,步入正堂。两人已有数日未见,程玉姝本以为慕容琅会同自己一样,见面时会抑制不住地激动。可出乎她所料,慕容琅带着一身寒气而来,满脸倦容不说,心思飘忽得像是完全不在这里。她一颗火热的心就像被泼了瓢冷水,瞬间就凉了下来。
程玉姝本是极为期待见到慕容琅的笑容的。这里面还有个缘故。由于慕容琅平日都是一副孤冷桀骜的样子,许是物以稀为贵,他笑起来的时候就让人觉得格外的迷人。
记得在玉京时,有一次,程玉姝从郊外游玩回来,靠在马车里小憩。回府路上,路过城内一处茶楼时,车帘恰好被风吹起。程玉姝无意间一瞥,正巧看见慕容琅与几个友人坐在靠窗的阁间里谈笑风生。
那是她为数不多的几次,见到慕容琅放松开怀的样子。男子俊美的面庞和爽朗的笑声让她久久移不开眼,直到马车离远了,她才回过神。“原来他笑起来竟是如此的好看。”程玉姝心里暗暗想着。从此,这笑容便印在了她的心里。
程玉姝原想着会在今日再次得见那样的笑容。谁成想,慕容琅的笑却像是不情不愿,努力装出来的样子。“是我打扮得不够美么?或是,他不喜欢我这样的装扮?”程玉姝毫无头绪地揣度着,尽力让自己笑得再灿烂些,想用笑容去感染慕容琅。
就在两人面对面交换信物的时候,慕容琅终于展颜笑了出来,她心里正欢喜,然而这欢喜还没持续多久,就听见慕容琅嘴里吐出一个“苏”字。她的心立时漏跳了几拍。
“苏?……苏墨?他是在叫‘苏墨’?”程玉姝不知怎地就想到了苏墨。由于行礼时,两人不能说话,她只能用探寻的目光看着慕容琅。慕容琅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很快就止了声,只是他脸上的笑容也随着声音消失得无影无踪……
浴房内,程玉姝默默回想着订婚时的情景,而雪叶的脑子里却是在飞快地转着。她是个心思极为灵透的丫鬟,程玉姝说的这件事无论是真是假,她都只能往假里说。要的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否则若当真闹起来,不仅小姐的婚事还能不能办都要两说,更有可能会影响到程家和慕容家的关系。程玉姝想必也知道这里面的利害,所以才千叮咛万嘱咐地让她保密。
“苏?”雪叶嘴里反复念着这个字,忽然灵光一闪,跟着道:“小姐,奴婢觉得,您呀,一定是听错了。”她握着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篦子,对程玉姝淡笑着说道。篦子上的木齿扎着她的手心微微有些刺痛。
“怎么?”程玉姝一听这话,皱眉不解地看着她。
“当时我虽然不在您身边,但是,我猜,大将军一定说的是‘玉姝’,是在唤您的名字呢!”雪叶接着道:“这‘姝’和‘苏’的发音很像,再加上周遭杂乱,或许您一下就给听岔了。”
“可……”程玉姝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雪叶当即打断道:“小姐,今日您很早就起了,又折腾了一天,不如早些安置。明日大将军就要启程前往鞑靼,您不是还想去送行呢么?”
程玉姝这才想起明日还有正事。慕容琅押送达腊,一走就是几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