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交易
两人约定的地点正是“望勒客栈”。朱瑞安到达前,派燕南天带其手下让老板杨生将住店的客人全部打发,又将客栈里里外外做了仔细搜捡,最大限度地确保自己的安全。
此番会见达腊,朱瑞安最初是不同意的。他身份尊贵,而达腊却是个粗野的蛮夷。在他眼中,此人不过是一只毛都没褪干净的野兽。同此人坐在一起,对他来讲不仅是自贬身价,还会令大周蒙羞。但燕南天反馈说,垛儿只那边咬得很死,称达腊若不见到买家本尊,绝不会将蓝魄冥罗花卖与他。
朱瑞安也想过找人顶替,但他担心,若是被达腊察觉有异,很可能会叫停这笔交易,让他功亏一篑。且更重要的是,无论他找谁做替身,无疑都是授人以柄。他怎么可能将这么危险的把柄递到他人手里?因此,即便再不情愿,他也只能走这一遭。
达腊率一众侍卫抵达时,见客栈里里外外布满了黑衣人。这些人个个神情肃穆,身形矫健,一看便知是功夫不俗的高手。而这严阵以待的架势,让他对这个大周富商的真实身份已有了几分猜测。
达腊在客堂里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但朱瑞安却迟迟都未出现。他等得不耐烦,在堂中来回踱着步。在鞑靼,只有他让别人等的份儿,从没有他等别人的时候。若不是为了那笔丰厚的银钱,他早就掀桌子走人了。
立在他身后的垛儿只不住地给燕南天使着眼色,让他催他主子赶紧从楼上下来,眼珠子都快努出来了。燕南天却示意他稍安勿躁,主子既然已经来了,迟早都会露面,多等片刻不会掉块肉。何况,他家主子身份贵重,自然要把架势端得足些。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只听“吱呀”一声,楼上客房的门开了。达腊和垛儿只,还有守卫在客堂内的鞑靼侍卫,齐刷刷地向上看去。
一位身着朱湛色团花纹彩晕锦袍、足蹬金丝海水纹皂靴的青年,从门内走了出来。他头束金冠,当中横插一只成色罕见的和田玉簪。白净的面容上,一只银质面具将脸挡住了半边。面具后露出的一双眸子,犹如一汪幽黑的寒潭,深不可测。青年嘴唇紧抿,不苟言笑,举手投足间,尽是令人难以忽略的矜贵气质。
“此人果然不是什么富商,看着倒像是大周某个世家的公子。”达腊看着稳步下楼的青年,蹙眉想着。他努力辨认青年的脸许久,总觉得似曾相识,但却又十分肯定自己从没见过这人。
朱瑞安走到桌子对面,一撩衣袍,款款坐下,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把垛儿只都看呆了。翻遍整个鞑靼皇室,也找不到一位这样的神仙人物。与这人相比,他家王子简直……简直就像只肥腻的猪猡。
他的眼睛根本舍不得从朱瑞安的身上移开,但看着看着,他心里忽然“咯噔”一声。“这人,这人看着怎么那么像……”他半张着嘴,目光看向站在朱瑞安身后的燕南天,似乎是在向他确认什么。没成想,燕南天却狠厉地瞪了他一眼,就像是在说“我家主子也是你这种人配看的?”这眼神像是能杀死人一般,垛儿只被吓得立刻低下头,身上不自觉地发起了抖。
达腊看不到垛儿只的神色,他现在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朱瑞安身上,对面前这人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心。
“听说达腊王子想见我一面,不知有何赐教?”朱瑞安率先开口说道。他的话说得客气,但话音中却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仪。
“赐教到是没有,听我的亲信说,阁下想出重金买我鞑靼国宝。为防有诈,我自然要见到买家本人才能放心。”达腊直言不讳。或许是迫于对面之人的气场,他的语气下意识地软了两分。
“王子果然是心细之人。那现下既已见到,可否能将蓝魄冥罗花交出了?”朱瑞安不愿跟达腊废话,在此地多待一刻都让他觉得恶心。
“阁下莫急。花我已经带来,只是话还未说清楚,暂时不能示人。”达腊耍着无赖道。
“哦?王子还有什么话?但说便是。”朱瑞安不悦地瞥了眼燕南天,转而耐着性子对达腊说道。
“本王看阁下这通身的气派,便知非富即贵,想必书也读过不少。既然您知道蓝魄冥罗花,一定清楚它在大周活不了多久。那么,不知……”达腊微微一顿,眼睛隔着朱瑞安脸上的面具,紧盯着他的眸子:“不知阁下购得此花,是作何用处呢?”
“放……”朱瑞安从小到大,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除了父皇和母后,谁都不能揣测他的心思,更不能探问他的意图。达腊的问话显然是冒犯了他。他脱口便想斥达腊“放肆!”然而,刚一出口,便立刻意识到这里不是东宫,他现在也不是太子。于是只得将刚说了一半的话,愣生生地停在嘴边。
燕南天见主子动了怒,假意咳了两声,又努了努嘴,暗示垛儿只劝阻一下他家王子。垛儿只虽然明白燕南天的意思,但他哪敢教王子做事,随即将头扭到一边,全当没看见。
朱瑞安强按下心中的火气,但面色已十分不好。他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谁让达腊手上有他想要的东西呢?
他略略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