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祁温讨厌下雪天。
南城的冬天不会下雪,但寒气透骨。
祁温在这个城市呆了快五年,还是不习惯,每年冬天她都必定会感冒上一回。
“阿嚏!”
她走到食堂门口时狠狠打了个喷嚏,脑袋上顶着的鲻鱼头发型被连累,扬起头时,像个爆炸的鸡窝。
她单手薅过遮挡脑门的头发,用力吸了吸鼻子,径直走去队伍后面排着。
食堂的白织灯亮得晃眼,祁温昨天写报告熬了一个通宵,被强光一照,眼框酸涩的不像话。
她歪歪扭扭的站在食堂窗口前,揉了好一会儿眼睛,状态好一些后,余光被食堂的“精英们”吸引,半天没回过神来。
啧啧啧——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今天食堂……居然没什么人穿睡衣。
以往的精神小伙伴们去哪里了?
这西装革履的,还蛮不习惯的!
祁温脸色苍白,身上大红色毛绒睡衣衬得她整个人没半分儿人气,偏生她此刻抿嘴,诡异向上勾唇。
“同学,你没什么事吧?”
窗口阿姨瞧着那笑容心里发毛,她接过饭碗,谨慎的问了一句。
这并不影响阿姨的手抖频率,晃荡的角度几乎没有改变,祁温的眼珠子跟着勺子上下摇摆,全程木着一张脸,“没事,就是饿的。”
她淡淡的回了一句。
“也就二十八个小时颗米未进。”
祁温嗓子嘶哑,眼神幽深,压迫感寸寸逼近。
阿姨:……
嗯,手抖停止了。
祁温提着装满的饭盒慢吞吞往寝室走,想着今天诡异早起出门的室友,以及食堂穿得人模狗样的兄弟姐妹,总觉得漏掉了什么事。
到底是什么呢?
她一感冒,脑子里的弹簧就不得劲,反应力迟钝得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祁温边走边琢磨,好半天也没想明白。
食堂有人侧头等这抹亮眼的红终于消失在门口后,开始在人群蠢蠢欲动的讲起悄悄话。
“这谁呀?这么嚣张!今天杰出校友会,不捯饬捯饬自己,这副尊容就出来了?”
“她!土木工程的祁温。”
“别人用不着,人家可是二院刘教授的得意弟子。”
“不说她了,杰出校友里有一个叫阮雾的,今天来没有?”
“阮雾被邀请了的,但好像一直没有见到他人。”
“这人什么领域的,很厉害吗?”
……
放学的时间到了,人流量剧增。
靠近食堂的寝室入口,人山人海。
A栋宿舍有两个出口,一南一北,祁温喜欢走远一点的北门,人少是一方面,另一原因是北门门口有颗腊梅。
凝寒独开,如今花期正好。
祁温从兜里摸了两块钱给门口的宿管阿姨,垫脚折了一支。
腊梅在百花中没什么特别,除了大一的小妹妹会来折几支外,没什么人钟情,祁温是个例外。
世人多爱玫瑰,毕竟它热烈耀眼,最能诠释炙热的爱。
不像腊梅,绽放于凝寒,从诞生开始就身处最孤独的季节。
无叶相伴,独绽寒冬,就同祁温一样孤独,她攥着“同病相怜”的腊梅枝慢慢往回走,就在她身后两三米的地方,停着辆黑色的保时捷。
低调,奢华。
车相当耀眼,不时有人驻足张望,祁温从不关心这个,对她来说,豪车品牌远不如车牌来得让她心惊。
“AD59873J”,转身的瞬间,那串号码就在第一时间映入她的瞳孔中。
曾经梦里百转千回的车牌号,蓦然出现在眼前,却让祁温一退在退,她的后背猛得撞到腊梅树干上,枝丫微晃,她的心也跟着动了动。
一阵酸酸涨涨情绪蔓延开来,她只能低头死死的盯着手上的腊梅枝。
树荫下背光的驾驶室里有一个人,祁温没敢细看,可她没来由的肯定,那个人一定是他。
没等她混沌的脑子理清头绪,车里下来了一个人,西装笔挺,领结微松,看上去比平时多了些松散随性。
“不认识了吗,小丫头?”
男人的嗓音刻意收起他惯常的棱角,微哑,熟络,好似他们之间并没有断开那五年联络。
梅香萦绕在她周围,往日热爱的香味此刻熏染开,仿佛将她禁锢在一座以爱为名的监牢之中,她在满天寒意中向他望去,一如五年前的景象在她面前重现。
唯一有变化的是,曾经颓败的人如今正意气风发。
……
五年前的冬天,从未下过雪的青田小镇被一场雪突袭,那是一场很大很大的雪。
短短两个小时,白雪就包围了城镇,四周银装素裹,雪雾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