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往事

兄嫂、我的父母皆死于裴家手下，这个仇你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吗？”

“冤冤相报何时了。”

“不，裴家必定要为百里家送葬！”

沾染污泥的双手来不及擦拭，重重地捶在床榻上，百里惠被震出几声咳嗽。喘息一会儿，只听得他问出最关键的问题：“你拿什么去报仇？”

是啊，用什么去报仇呢？孤身一人杀到裴家？还没见到裴九就已经死于刀剑之下。用伎俩把裴九骗出来杀？自己的武功并不比他高出多少，是杀他还是被杀未可知。再者说，杀了裴琮一个人哪里够，得杀光裴家才抵得上百里家上下百口人的性命。

见玲珑沉默，百里惠又问：“你我二人如今皆是汉王的眼中钉，此处也不宜久留。等我伤病好些时候，我们去哪里？以何为生？”

百里惠深知侄女是个敢爱敢恨的直脾气，这灭门之仇她必定要报，而自己却不再想要卷入这是非之中。即使杀，这条命也算是裴琮留的，战场上被拖走一人，难道敌方主将是瞎子吗？裴琮必定知晓自己还活着，看身形也大概能猜到拖走自己的人是百里玲珑，他青梅竹马的玩伴。

玲珑却觉得自己能够在死人堆里捞出一个半死不活的百里惠是幸运，是老天开眼不让百里家死绝——看吧，苍天也看不过这桩冤案，世代忠良的百里军没有死于外族激战的边疆，却被昔日同僚灭门于救驾的城门之下。

百里惠见侄女不言，决定先来个缓兵之计，长嫂的遗托他没有忘记。

“如若你真要报仇，也该去反汉王。如今汉王已是新帝，凭一人之力反一国之君谈何容易。你的武功、心智尚且不足，现在去报仇无疑是死路一条。”

玲珑低头不语，五叔说得对极了。可大仇一日不报，怎能安眠于榻。被仇恨染红的双眼望向百里惠，谁知他正在谋划如何把玲珑带去塞北，天高地远，在那边他有几个过命的旧友，时间长了，这位十六岁的少女就会淡忘这一切的，一定会。

百里惠继续说道：“要干就干一票大的。圣上先祖不过是渝州穷苦人家出生，逢乱世，成豪杰，腥风血雨中来去几十载方成霸业，一统天下。我们百里一族太爷辈起就跟着先祖帝打江山，也是从锻金伐木的铁匠做起的。现如今你有学识、有武功，比太祖爷开创家业时好了不知多少倍。汉王暴烈，封地苦王久矣，即使他登基做了天下的王也不过如此。不得民心，必遭天谴！”

百里惠留意玲珑的反应，只见她收敛恨意，转动眼珠思索这一番话意何在，沉思片刻， “五叔，你是说我们可以起兵谋反？”

“没错！汉王可以反圣上的江山，我们又如何反不得他从别人手里强取来的天下！”

义正言辞，说得百里惠自己都差点信了。他一向有那个本事说谎不脸红。

百里玲珑内心接纳了这个宏伟的提议，转念一想，这谈何容易，现在自己与五叔没有一兵一卒，一旦招兵买马被人发现，身份不保，人头落地就是一瞬间的事。

“可是，该如何做起。今昔不比当年，彼时乱世，如今还算太平，拉拢人马实在不易。”

百里玲珑是军队里长大的孩子，她知道训练一批有素的队伍需要主将付出多少心血，也需要大量的财力物力，前者她可以磨炼，后者可不是说有就能有的。

“去塞北！”

“塞北？你的意思是说联合外族？”

百里玲珑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五叔，他竟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少女眼中闪烁着不可说的兴奋，她凑上前靠近躺在病榻上的百里惠，肯定地回复道：“妙计。”

百里惠心中亦是一喜，此乃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