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前圣水

骑着的马会说话，它一定会告诉身上的这位和尚小师傅：不是我跑得快，是有人给我施法啦！

幼娘左手牵着马鼻子，右手拉着棍子，两鬼一人一马飞驰在幽黑的土路上。

等追上何钦的时候，欧阳韵之的呼吸几乎暂停。慈心扔下水壶就跑开，他知道何钦明白这是什么。这就是他日思夜想的佛前水，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喂给欧阳韵之，即使她喝一半漏一半，一罐子佛前水只饮进去两小口，剩余的水打湿了何钦的线衫袖口和欧阳韵之的衣领。

杨宝成在前面赶车，这里唯一的女同志扶着欧阳韵之，老高一半身子在帮着杨宝成赶车，一半身子记挂着病号，他扭着脖子回头疑惑地问这是什么水？

何钦随口给佛前水编排了一个听上去很可靠的来历，“这是慈心的俗家亲人酿的药酒，味道很淡，但很管用，能治百病。”

话音刚落，“药酒”居然起效了，欧阳韵之忽然咳嗽一声，大口喘气，就像一个溺水后的人被压出了肚子里全部的脏水，眼耳鼻口舌都得到了全方面的解放。

何钦这会子不得不信，立刻从无神论者变成有神论者，就算让他从今天起戒荤吃斋也一百个心甘情愿！

“韵之！韵之？”

何钦对欧阳韵之的关切程度甚至比欧阳韵之与另一位女同志的物理距离还要近，不知什么时候起，欧阳韵之不再半躺在女同志的大腿上，而是靠在何钦的怀里了。

欧阳韵之在三个人的注目之下缓缓睁眼，第一句话是我没有，第二句话说的含糊，大家没听清楚，她现在并没有更多的力气再开口。何钦把她平放在车板上，头下垫了一些干草。

老高连忙安慰她说道：“没有就没有，有没有都不打紧，欧阳你先别激动，咱们快到医院了。到了医院我就打电报上去，咱们回北京治病！”

此话一出，老高心里宽松多了，这大抵是在赎罪。要是因为自己一口回绝了病号的看病申请而让她丧命在离家千里的偏僻农场里，他高志远就是欧阳家、老高家的千古罪人，他的良心将会受到谴责，下半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事后一想，谁知道那封举报信是真是假，哦不，从何钦对她的态度看来至少是半真。但就算是真的有怎么样呢？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女，潇洒的公子哥爱上恬静的娇小姐这有什么不对？他老高，十七、八岁的时候还不是偷摸地喜欢过地主家的女儿。

何钦见欧阳韵之有所好转，拧开水壶，把剩下的最后一点佛前水让她尽数饮下。

当年慈心的师祖用佛前水治病救人那也仅仅是随机地对部分人有效，治的病也不是肉身上的病，而是虚病。只不过师祖的虔诚时常感动庙里的神佛仙鬼，大部分时候他们会借着佛前水这个媒介，给凡人驱邪治病。

正如幼娘对欧阳韵之做的事情一般。

棍子见幼娘无力瘫倒在路边，问她怎么了？是不是消耗了太多法力，撑不住了？今晚他们要露宿在路边吗？还是回农场找个地方睡觉吧！

他棍子已经住惯了有顶的房子，上辈子在这个地方当乞丐，这辈子当了鬼跟了一个厉害的主子可不能再重复流浪生活啦！

幼娘对他的询问不理不睬，顾自盘腿静坐，调理周身气脉，九九八十一圈归元之后，精力才恢复往常。此时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起来！”

幼娘能用脚踹棍子的时候绝对不用手，裹在灰色棉被里的小人像一条虫，前后伸缩几下探出一个脑袋，“你醒啦？”

斜眼一看，天都快亮了，“这么久才恢复？”

“你以为本小姐是地藏菩萨吗？我修的又不是药仙术，给她在佛前水里打进去的都是我自己的修为，你在身上拉个口子放一罐子血试试？看你虚不虚？”

“这真是老天开眼了，什么时候你也能对我这么好啊？”棍子嬉皮笑脸地凑到幼娘面前，他此时有直觉对方不会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或者一个回旋踢，果真只见幼娘忽然垂下脑袋，闭着眼静默片刻，只此一小会儿，欧阳韵之成了她前世的母亲，幼年时的疏离，及笄后的死别都让前世的幼娘对母亲又爱又恨。直到前世的幼娘自己后来也成为了两个孩子的母亲，她才懂得成年人的取舍，母亲作为将门主母的大义。

可惜这道理明白得太晚，再见已是多次转世之后，人鬼殊途、幼娘知恩图报，她见到欧阳韵之的第一眼便想着如何回报她曾对自己前世的生育之恩。

这个冥界阴龄十一岁，功力修为三百年的小鬼仙不会知道自己给凡人输进去的三十年功力会让她先天不足的心脏、感染的肺部都逐渐恢复到正常的样子，还能让她时不时地在梦里预知未来。

例如，梦见自己的儿子叫何牧风，梦见1977年高考作文选题和自己的分数，梦见白发苍苍的欧阳教授与同样满头银丝的何钦高工在幽静的小区里进行每日必有的饭后散步……

七十多岁的欧阳韵之时常和丈夫何钦念叨这件神奇的往事，以至于他们退休后各处游玩时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