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树下
。
“狗娃子!狗娃子!”
贪玩的狗娃不知踪影,狗娃娘怀里抱着最小的女儿,背上绑着四岁的小儿子,她的丈夫和村里的男人一起去河边筑堤,家里留着女人看守孩子老人。
一片洪泽之中,狗娃娘看见儿子两条不安分的腿荡在梨花树的绿叶里,她朝树上怒吼:“死人,找你多久,还不下来跟娘回屋去!”
“娘,我不走,这里可以看到爹。”
孩子的担心总是含蓄的,他怕爹出事,特意来梨树上盯梢呢。狗娃娘虽然欣慰但也担心,万一儿子有了什么闪失可怎么是好,在娘的连连催促之下,狗娃不情愿地溜下树枝。
暴雨带来的水灾引得这一带起了不大不小的瘟疫,专门挑拣年老体弱的人下手,水泄呕吐三天之后,村里的神婆没了。大家都感慨:神婆算不到自己的命么?
夜黑风高的夏夜里,神婆魂魄被阴差摄住,他们路过村口梨树的时候,神婆特意走到树下,拍拍她的树干。
“你多保重,这么些年谢谢你啦!”
梨树摇晃枝叶,同样表示感谢,要不是神婆给她那么多做好事修功德机会,她又哪里能这么快修出灵识呢?距离她修出仙体人身的日子也不远了。
夏天的雨水如同这次瘟疫的表现一般,拉拉吐吐好几回才能停歇,暴雨去了又来,人们这回真慌了。
村长冒着大雨去六十里外的道馆里求了一张符和一番话,祠堂内,男女老少无不表情严肃,淅淅沥沥的大雨打在每一个人心上:雨能不能停,他们村子能不能挺过这一遭,就看村长怎么说了!
正值盛年的村长昂着脖子,将道长的原话托出:“村口的梨花树不吉利,要想雨停就得先砍了它。”
话音刚落,人们开始议论,他们实在想不出暴雨水灾和一棵树有什么关联,村长也不明白,但那左右就是一棵树,砍就砍了呗,要是砍了能躲灾那真是一了百了,要是不能,砍倒后的树干枝桠晒一晒也能做柴火,怎么算都不会吃亏。
说干就干,村里的几个大小伙子带着家伙直冲村口,此时狗娃伸手挡在树前,大声吼道:“谁敢砍我就咬谁!”
大小伙子里一个不算大的小伙子是狗娃的堂哥,他朝着狗娃努努嘴,示意这个小堂弟快走,别耽误正事。狗娃哪里搭理他,两个拳头握得紧紧的,他这是要誓死保护这棵大梨树了,这是他最好的朋友。
细胳膊拧不过用镰刀、轮斧头、挑百来斤担子的粗胳膊,狗娃被推开后立马爬起来冲上去就给正在砍树的人一口,从被咬的人的痛苦表情上就能得知狗娃这一口用上了他吃奶的劲儿。
“姓刘的,你有病啊!”被咬的那个人是村长的外甥,叫刘知贤。
狗娃的堂哥出来把这个莫名其妙的堂弟教训了一顿,“狗娃,你干什么!几天没被你爹打了不是?我这就叫你爹去!”
狗娃怕爹,村里人都知道,可他现在又不怕了,是那份友谊给他的勇气,“我不怕,谁来了我都咬,你们不许砍树,不许就是不许!”
“道长说的砍树,你为什么不答应,干你什么事?”
“道长放屁!他知道个屁!贴两根胡子就是神仙啦?改明儿我也去贴几根胡子!你把我的话当圣旨吗?”
大伙儿也没想过道长说的是真是假,只是听村长安排,狗娃又想到过世的神婆,要是她在,怎么会让这棵梨花树平白无故地遭人陷害,“神婆婆要是还在,她一定不能让你们砍树!”
围观的众人越来越多,村长也急匆匆地跑来,听见狗娃说神婆,大家都沉默了,这里站着的人谁家没去求过神婆,谁又没被神婆帮过,她还在的时候确实总是来梨花树下摘个果子,扯片叶子的,摆弄摆弄就有用,这棵树也许真不简单。
狗娃见他们被自己的话说动了,补充道:“你们不信,去神婆婆坟上问问她老人家什么意思,问问她同意不同意!”
你一言我一语,大家议论纷纷,这狗娃说的还是有些道理,要不是神婆死了,村长何故去外面找个不想干的道士问这问那的,神婆虽死,但还活在人们心里。
村长摆摆手,示意大家散了,改日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