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轮回

主仆相认，分外感人，宋铎昇的话也多了起来，他问棍子前世几百年里做了什么事，变得现在这个落魄样。

“太子殿下，我只是没做什么好事。”棍子有些虚心，很多时候他自己都分不清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那你都做了什么？”

棍子一五一十地从阔少爷那一世说起，谈到玉娟，他的语气里都多了几分惋惜，“玉娟她后来嫁给那个二房的了，过得挺好。”

玉娟是何等聪明的人，当年太太说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一点没错。一个丫鬟能嫁给少爷已是造化，更何况她自己挑选的男人后来一路考到进士，她又生了两个出息儿子，风光的时候堪比当家主母。

人的命运就是这么神奇，后半辈子也许比你想得精彩，但也能出乎意料的窘迫。

前世崔家五少爷最后一次见到初恋情人的时候已是暮年。

昏黄的天，满地的落叶被风卷起一个个旋涡，院子里的枯枝被一双半旧的黑面布鞋踩得吱吱嘎嘎作响。

五老爷又来找他三哥借钱了，说是借，但没有一次还了的。

崔家老三已是当朝四品文官，借他五弟点子儿怎么了，哪里就难为他了呢？他家那院里一等丫鬟的半年的月份子钱都抵得过他五弟的全部家当。

“五爷又来了啊？”说话的是玉娟，她斜靠在罗汉榻上，背后枕着一个团花织锦的垫子，身侧一个还未长开的小丫鬟正在给她捶腿。

虽然年近五十但玉娟的杏眼依旧耐看，只因为这双眼睛里没有一般妇人的怨恨，也没有操劳过度带出的红血丝，她的路从来都走得稳稳当当，踏踏实实。

五老爷不敢再像以前那样直视她的眼睛，他也要面子，怕丢脸，尤其是在曾经喜欢过的人面前。

“这次又要多少哇？”说着，玉娟用下巴指了指檀木案上的小樟木箱，三十两够么？”

榻下的人低着头不说话，先是给玉娟一个灰白色的头顶，后是腆着笑脸，走上前去拿箱子。

“诶……”

一双保养妥当的手轻轻按住五老爷粗糙的手背，手上的祖母绿戒指、又粗又亮的金镯子闪得崔老五的眼都酸了：他曾经才是主子，如今怎么变得连下人都不如了，玉娟身侧的小丫头都没自己这么低声下气。

两道黛色的长眉微微一拧，玉娟咬着牙低声嗔怒道：“你可改改吧，什么时候能赌到头儿？”

不继续赌怎么知道自己下次会不会赢？五老爷嘿嘿一笑，他盘算用这三十两再去赌坊翻雨覆云几次，就不信他赢不了了！到时候来玉娟面前好好让他看看自己的本事！

“等着下次我一并来还你的钱，之前借了的一并还了！”

“得了吧你，有钱不给柳家妹妹看病？愣是要去赌光咯？再说，那也不是来还我的钱，是还给老爷的钱，他要是不说借，我能借？”

可到底玉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她褪下那个祖母绿大戒指，放进樟木箱子里，特别叮嘱，“先给柳家妹妹看病去！不然下次如何也不借你，老爷也不会答应的。”

玉娟口里的柳家妹妹正是崔老五的填房，已经病了三个多月，下地走一阵都喘，家里男人白天晚上的不见人影，一问他去哪儿，得到的回答一定是：“你别管，好生躺着。”

没过多久柳氏病死在阴暗的小屋里，腐化发臭的气息引来邻居的关注，一样发臭的还有她的丈夫，崔五爷。他被讨债的追到河边，失足落水，淹死了。人们发现他的时候，已经是一具被泡烂的躯壳。

“这算是坏事。”宋铎昇听棍子说完一番前世经历之后给出一个结论，“看来你把那三百年的福报都挥霍得差不多了。”

“福报用完了会咋样？”

“也许连人都做不了。”

人都做不了那做啥，当牛当马当猪还是做回他的大虾？棍子对自己未卜的前途感到一丝担忧，他可不想再去做虾了，想当年多少同族被人打捞上岸，成了沿街叫卖的水产。

“那咋办啊？我还是想做人，太子殿下你有啥办法不？”

说出这话棍子就后悔了，太子殿下要是有办法，他现在能和自己一样是个阶下囚？风水轮流转，眼前的阴人是错手杀妻病死牢中的宋大哥，不是当年挥斥方遒的太子爷了。

宋铎昇不出意外的摇摇头，棍子沉默了好一阵子，连续一个月都没怎么说话。直到有一天，宋铎昇给他带来一样东西，引起他的好奇。

“太子殿下，你怀里揣着的是啥？”

宋铎昇被阴差叫出去之后再回来，怀里变得鼓鼓囊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偷了哪家的大母鸡藏衣服里了。

衣服懈开，一堆铜钱哗哗地涌出，声响引得周围的阴人投来注目。宋铎昇小心翼翼地把铜钱围住，左右一分，划拉出一半推给棍子。

“这些给你，剩下的归我。”

半堆铜钱大约有个大几十文，棍子生活的那个年代铜钱的购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