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
手上依稀可见触目惊心的伤痕。
年逾四十的紫服男子不再看她,吩咐府里看门的小厮关上大门。
越萝看着眼睛红肿的少女,琥珀色的眸子里只余震惊。
她不敢相信那个狼狈不堪跪在地上、膝行过去拍荆府大门的人竟然会是自己。
更令她震惊的是,她以旁观者的角度,看见平日里对自己处处关切的三叔公,转身便拉下长辈的架子,讨好地问荆府大厅里坐在主位上喝茶的少年,“祁公子,您看,这般处置您可还满意?”
檀木椅上的少年品了一口茶,他眉眼淡漠,脸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不置可否。
越萝满眼不可置信。
不是,这角色是不是搞反了?
她才是荆府和聚春堂的继承人啊!
不该是她坐在主位上喝茶,祁朝玉被赶出去吗?!
还有,她的祖父呢?
祖父在,他断然不会容许他们这样欺辱自己。
变出这面水镜的老神仙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捋了一把胡须,悠悠道:“你没看错,这便是你日后的结局。”
越萝立马反驳:“你唬谁呢!以为变出这种把戏,我就会相信这样荒诞的事情吗?”
老神仙凌空坐在蒲团上,发上金冠灿灿,笑而不语,示意她继续看下去。
虚空的水镜中,画面一转——
冬夜里大雪纷飞,阴冷的小巷中,地上的少女抱住自己瘦弱的肩膀,瑟瑟发抖埋头在膝盖中压低声音哭泣。
她身边站着一位膀大腰粗的着了身褐色粗麻衣裙的妇人,此刻正一脸尖酸刻薄指着她骂道:“来我这儿做活,还当自己是荆家小姐呢!干不了就别干!趁早卷铺盖给老娘滚蛋!”
“洗个碗都要打碎几个,这工钱你也别想要了!呸!晦气!”
越萝愣愣看着这一幕,漫天大雪下,长街上灯火通明,檐角下挂着朱红的灯笼,处处透着喜庆。
镜中正是除夕。
人来人往,车轮轱辘,一辆华贵的马车从晦暗冷僻的小巷前驶过。
萧瑟的风牵起车帘一角,一张有些熟悉的脸一闪而过。
随后马车停在一家挂满红绸彩灯的酒楼前,随侍的小厮殷勤搬来车凳,“公子,醴延楼到了。”
车帘被人掀开,露出主人修长如白玉的手。
少年穿着雪白的大氅,早早候在酒楼前的掌柜脸上挤满谄媚的笑,迎上前不停说着恭维的话,客客气气地将人领进去。
越萝看看那个酒楼前瘦削颀长的身影,又看看这厢抱膝无处可去的少女。
心中已然说不出话。
水镜中雪安静地下着,那一刻不知不是不感同身受。
她看见镜中的自己渐渐倒下,呼吸也愈来愈微弱——直至第一束烟花升起,少女缓缓阖上眼,在那束绽开的烟花中失去气息。
她也仿佛被抽走全身力气,四肢僵冷。
越萝猛然回过神。
这梦做的,赶紧让她醒过来好吗?!
怎么梦里的祁朝玉不乏人赶着献殷勤,禹州郡最贵的酒楼说去就去,而她被至亲赶出家门,双手生满通红的冻疮,在除夕夜的大雪中凄惨死去?
老神仙收了水镜,跟她解释:“如你所见,你会死在雪地里,无人收尸。”
“至于你的祖父,他本就上了年纪,当初缠绵病榻,行将就木,很快就走到生命尽头,因此看顾不了你。”
“祁朝玉出身不凡,父辈往上数好几代都是王公贵族,为国鞠躬尽瘁,只不过此番遭人陷害,一家女眷流放,男丁抄斩。你祖父走后,你的三叔公便会寻了由头,将你赶出荆府。”
“他料定此人日后必有作为,会重振家族辉煌,而你在荆府被娇养着长大,心无城府,又不通权衡之道……虽说你与祁朝玉都养在荆堂主名下,但你们之间本就有不小的龃龉。外人眼中,任谁接管荆家,都会对另一个多加摧辱……”
“一个是前途无量的世家后代,一个是乖戾任性的草包小姐,你说,你的三叔公会选谁?”
见越萝不说话,老神仙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孩子,此为天机,你我之间,你与那祁氏后人之间,冥冥之中都结了因缘,”他视线下移,看着她腰间,“正如你的菩提玉佩,本是完玉却生出裂隙,皆是兰因相续、天机警示。”
“罢了,梦醒过后,抉择都在你一念之间。”
……
马车驶过城外古桥,车夫在外喊道:“小姐,咱们到城郊荒山了。”
睡了一路的冬葵惊醒过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拍拍自己的脸蛋,仔细打量着越萝的脸色,试探问道:“小姐,冬葵听外头还在下雨,您就呆在马车上,等冬葵带着小厮们去将人找回来?”
越萝猛地回过神,她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玉佩,随后起身,径直撑开伞下了马车,“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