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寒（4）

量量劫再起，你我均是封神榜上有名人？若是有这样一个机会，你猜玉清瑶池会放过你清源妙道真君吗？”

杨戬的脸色沉了下来，当年他曾亲历封神之战，其中种种离奇之处至今不能解。接旨上天之后，经纶事务应接不暇，他已经许久没有想起两千年前的旧事了，如今被九天玄女一提，方觉百密一疏。

心念回转间杨戬并不接玄女的话头，“小神所求不过是三公主暂居前辈道场，前辈却让小神冒天下之大不韪取打神鞭，这桩生意好不划算。

玄女朱唇轻启，“是吗？划不划算就要看那龙女在司法天神心里的位置了，杨戬，本宫等着你的消息。”

杨戬早已想到九天玄女轻易打动不得，却未料到迎面而来的是这样一桩麻烦，若是玄女所求是其他天才地宝也就罢了，偏偏是打神鞭！

本以为玉清瑶池、四海龙族、三界散仙已是一团乱麻，未曾想连古神也各怀鬼胎蠢蠢欲动，这新旧交替之际可真是风雨欲来。

他素来是个迎难而上的性子，生平不懂“退缩”二字，但凡想要的费劲千辛万苦也必要达成，而今许是真元受损未能大好，面对这纷繁错杂的乱局难得生出了疲惫之感。

哮天犬自下界办完差回来便守在九天宫门口，他看见杨戬面色沉沉的出来，担心道：“主人，九天娘娘不肯收留三公主吗？”杨戬抬起折扇止住狗儿的话头，拎起他行云而去。

真君神殿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孤寒，唯有一道朦胧的月光穿过窗棂洒在正殿的宝座上。

今月曾经照古人。

他曾经无比迷恋这一道月色，有这一道月色照在案上，就好像千年前一家人的欢声笑语都顺着月华回溯而来。

今夜，杨戬不想再看案牍上那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公文，他穿过空旷的神殿转入内室。

内室里比前殿更加简素，清苦地不似神仙洞府。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一张窄床、一张矮几，全无饰物。杨戬一挥衣袖，满室盈盈的烛光逐一熄灭。

敖寸心，三公主，一千六百余年夫妻，恩怨情仇交结。

四百年没有见过这个人，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就连杨戬自己也不知道她在心中的位置。

少时轻狂，以为天下之人皆可为莫逆；如今方知人心幽微，莫言知己难求，就连一为自己垂泪之人亦不可得。倘若当日华山身死道消，天下谁人会为自己落泪？嫦娥仙子吗？三妹吗？恐怕也只有那狗儿会呜呜咽咽吧。

杨戬苦笑一声，起伏自厌的心绪勾起缠绵旧伤，五脏六腑里冷痛异常，冷不防呕出一口鲜血，整个人似秋风落叶般簌簌发抖。

恍惚间，他想起自己在华山脚下感受到的一滴热泪。那是谁的泪，杨戬心里有一个答案：时至今日，除了敖寸心谁还会舍得为杨戬流下一滴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