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奔
当的手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是要杀我清理门户呢,还是要废我的功夫,那决定权都在你。第三,你这样苦心孤诣地谋划,一边挟制着我,一边又做出一副慈悲样子卖好,无非是想让我主动拜你为师。你说要见我的本心,可你们这些老江湖——”
她顿一顿,斩钉截铁地说道:
“根本见不到本心!”
石门腾地站起,双目逼视唐沅,她为他如电的眼光一瞪,本能地微微一颤,可面上仍无惧色。张之维站起身挡住唐沅,赶忙走向石门作势要扶他:
“石门师叔,息怒!息怒哈——你说这家伙心高气傲,放诞乖僻,我本来还半信半疑的,现在看来还是您看得准!”
他这边安抚石门,就听见背后唐沅冷若冰霜的声音:
“不要你虚情假意!”
张之维显然没想到祸水引到自己头上,莫名其妙之下回头看去,唐沅咬着嘴唇,双眉一蹙,怒气盈腮:
“你们这些自居名门正派之徒,没一个好东西。你和石门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真是会做戏!”
“嘿,你吃了火药了?逮谁呛谁?我又怎么惹着你了?”
唐沅别过脸去,不理他。
有时他们闹别扭,争执时唐沅若是落了下风,或是自知理亏,往往就背过脸一言不发,好在张之维过一会儿插科打诨,也就能令她转怒为喜。她现在这副不假辞色的样子,和平时就是一模一样。张之维差点儿也像平时那样伸手去拧她的脸颊,回呛几句不痛不痒的玩笑话,可陡然想起石门和周圣都坐在这眼睁睁看着,因此忍住了,只向石门摊手道:
“我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既这么着,石门师叔,之维就此告别。改日有缘再去武当拜会二位。”
他向二人作揖道别,大步流星走出房间。周圣追在他身后出来,歉意道:
“张师兄,这位唐小姐的性子有些乖戾,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瞧你说哪里话。”张之维站住脚,瞥一眼屋内,唐沅斜靠在枕上,半侧着脸,乌发散乱眉目低垂,脸色苍白,神情倔强,拒人于千里之外。他说:
“说什么放不放心上——本就是萍水相逢而已。”
语毕,提脚走向楼梯口。但他耳音极好,仍能听见唐沅的声音:
“石门道长,我向你请教一件事——你为什么一定要收我为徒?”
石门没有回答。
……
唐沅闭目假寐,一边暗暗地在体内运炁。忽然之间,她听见窗棂边传来极轻的响动,心中一惊,凝眸望去,张之维已跃了进来,右手竖指于唇前,示意她噤声,左手指向窗外。
她张了张口,终究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张之维原来是返回旅社,将大货担挑了过来。他竟别出心裁,将所有货物放在一个箱笼里,空出一个箱笼,把唐沅抱进去,盖上盖子。唐沅道,她知道城东有家旅社客流稀少,可暂作下处。张之维依言挑着她健步如飞。
一顿饭功夫,到了地方,果然像唐沅所说,生意清淡,老板打着哈欠引张之维上楼,把钥匙往他手里一塞,问也不问就下楼去了。
张之维打开房门,客房不大,勉强还算干净,推开窗子,月色入户,在地砖上映出水波似的影子。他回身去打开箱笼盖子,任谁也想不出这货箱子里居然藏了一个人,且被张之维轻轻松松地挑着走了许久。唐沅规规矩矩地抱膝坐在里面,这会儿也松了口气。
“原来你早就看好了,都说狡兔三窟,你的鬼心眼儿也太多了!”
“怎么?周圣早探明你的住处,此时就是出城,官道也只一条,他们想找到你我,轻而易举。”唐沅淡淡道,“这家前面是酒楼,后面是旅店,不是本县的人,一般是不知道的。”
“我真是服了你。你这么多心眼儿,脾气又这么大,将来谁做了你的……”张之维口无遮拦,想到什么说什么,又跟唐沅调笑惯了,见唐沅脸色一沉,立刻住口。
唐沅轻哼一声。
张之维道:
“你今晚真是气不顺。我的意思是,将来谁做你的师父,非得被你气死不可。”
其实张之维本来要说“丈夫”,可知道情势不好,便改口说“师父”。唐沅自然知道他的原意,说道:
“又不是我求他做我的师父,是他自说自话,非得缠着我。”
“石门师叔可是武当的大宗师,据我所知,求着想当他弟子的很多呢。”
“哦——”唐沅拖长了声音,慢吞吞地说,“原来你也是给他做说客的。你佩服他,觉得他好,是我不识相,那你去给他做徒弟好了。”
“你老是觉得人家要害你。”张之维一时无语,苦笑道。
“我就是‘心高气傲,放诞乖僻’嘛,对不住!”
“心高气傲是有的,放诞乖僻倒不至于。你心里明明不高兴人家这么说你,却还做出这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