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马（回忆章）

太子护送海宁公主和亲西去两月有余，梁皇帝忽然下诏赐婚穆灵泽，与年仅十六岁的常菁公主成亲。

穆府紧临着将军府，宫里派来宣召公公的车马都占了半条街，穆小将军是孙将军的外甥，孙将军又是当今梁皇后的亲哥哥，如此一来赐婚就是亲上加亲，更显殊荣。

宣召当日，府中仆役大多得了赏赐，阖府上下一派喜气洋洋，但袁清嘉隐约感觉孙将军神色并不欢欣，他猜测大约是因为陶庵的缘故。

陶庵与穆灵泽自小一起长大，都是孙将军麾下得意弟子，两人年纪相仿，常常同进同出，早听闻孙将军有意撮合两人，外界对两人的关系也多有揣摩，又因其身份特殊，一度是城中茶馆里备受欢迎的虐恋情深话本子里的男女主角。

袁清嘉路过听到过一回，在听到“陶庵为挽情郎脱戎装，甘心洗手做羹汤”这一节时毫不犹豫掉头就走。荒谬，大人才不是那样的人！

如今穆灵泽就要同公主成亲，倘若陶庵知道了定然伤心，外面的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她，思及此袁清嘉的心也缓缓沉了下来。

又过了两个多月，送亲队伍回到了燕都，陶庵回将军府拜望孙将军时袁清嘉正在马厩里给一匹小红马刷毛，看到见程时他还以为自己晃眼了。

“袁大哥怎么干起刷马的活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见程怒气冲冲，“我好歹也是跟过夫人的，这就去禀告夫人！”

“哎…别别！见程姑娘留步！” 袁清嘉忙上前拦住她，“并非有人欺负，我是自愿的！洗马的许哥家中老娘身体不适，去看大夫了，我便来搭把手。”

见程不情不愿地嘟囔，“他老娘一年都病多少回了，这就是欺负你，偏你还信他。”

袁清嘉笑笑，“陶大人回来了？”

“对！去拜见夫人和将军了！我是偷偷溜出来的，你腿还疼吗？”

“不妨事的，你还是赶紧回去吧，万一大人用得着你。” 想了想，袁清嘉又忍不住问道：“一路还顺利吗？大人还好吗？”

见程笑了，“你看看你自己，都刷上马了，还有心思关心别人，大人自然是好好的，不用你操心！给！特地给你买的！” 说着递过一个小包袱。

袁清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见程了然，自己打开了包裹，露出一个小罐，打开后飘出浓郁的酒香。

“这是江城的葡萄酒，甜甜的，知道你喜欢吃甜食，我特地给你留的！”

看着见程的笑容，袁清嘉有些犹豫，迟迟没接，见程一下子变了脸色，把罐子猛地塞过来，“给你你就收着！我又不吃了你，你怕什么！” 说着气冲冲跑走了，独留袁清嘉一个人在原地愣怔。

没过多久，穆灵泽和常菁公主的成亲日期正式定下，比想象中的要快许多，这不同寻常的迅速令袁清嘉有一丝不安，他看着周围人喜气洋洋的脸，总觉得有什么将要发生，出门的时间更少了。

成亲当日，宫外的宴席设在皇上赏赐的公主府中，将军府和穆府也摆了酒席，邀全府上下同乐。

穆府人手和马匹都不够，向将军府来借，袁清嘉本不在列，但因那匹小红马只听他的话，穆小将军的妹妹又一眼看中了小红马，他便只能跟着去了公主府帮忙牵马。

前前后后奔忙了一天，临近天擦黑才有空休息，管事一人发了一袋沉甸甸的赏银，又在偏院安排了几桌酒菜犒劳大家。

远远的有丝竹声欢笑声传来，看着远处的光，袁清嘉想，不知道陶庵今日来了没有。

临行前，穆二姑娘吵闹着要留下小红马，正当袁清嘉为难之际，穆灵泽亲自过来把妹子扯走了，“别的都可以，这小红马不行！”

对啊，小红马不行，这马是穆灵泽从前送给陶庵的，一直养在将军府里。

袁清嘉牵着马慢慢跟着往回走，没走出多久前面停下了，他探头一看，见一马车斜着停在路边，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马车跳下，脚步虚浮晃晃悠悠，双颊通红扶墙站定，她抬起头刚好和袁清嘉四目相对，看清来人时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好久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