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鼎一脔
芈芙踮脚试图抢过竹片,被成矫按住脑袋,她不服气道:“是抽签抽到的,你管不着!”
“嫪易?”秦政这才停住脚步,转身走到打闹的二人面前,接过成矫手中的竹片,只见竹片上果然写着“嫪易”两个字,他挑眉,默默将竹片收入袖中。
“对呀,”成矫一拍脑袋,“凭什么要听王翦的安排,就要这样才好!”
他把写着荀姬名字的竹片,丢给芈芙。
芈芙不甘心看了眼夺走她竹片的秦政,低头苦着脸不出声。
这厢王贲抱着鼓囊囊的袖子,鬼鬼祟祟步入假山丛中,正要取袖中的木盒毁尸灭迹,一低头望见身侧蹲着的楚服少女。
王贲镇定自若,将手背在身后,好像只是路过此处一般,同芈芙寒暄:“芈姑娘,你在此处……”
“不要你管!”芈芙想着父母对她的叮嘱,不可以对王上公子不敬,她本该顺从,但胸中却有一种陌生的情绪涌动,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恶声恶气开口。
话已说出口,她懊恼地咬住嘴唇,眼圈一红,趴在膝盖上不语。
王贲松了口气,抱着袖中的木盒打算换个地方处理,走出几步远,身后传来少女压抑的哭泣声。
他顿了顿,最终折返回来,蹲在芈芙身边:“你怎么了?”
没有得到回应。
他望见她手里的竹片,说了声得罪,轻握她的手腕,翻过竹片一看,望见上面的名字,心底了然。
华阳太后不喜夏太后和荀姬,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芈芙从小在华阳太后膝下长大,在外人看来,她和华阳太后的态度是一致的。去接近荀夫人让她很为难,才会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
这都是阿父造的孽,王贲摇摇头,温声道:“我见过荀夫人,她人很好。”
“……我……我知道。”她与成矫一同长大,也曾见过荀姬几次,记忆中是个温柔体贴的长辈,和嚣张跋扈的成矫完全不一样,但她就是害怕,害怕荀姬讨厌她。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陪你去。”少年眼睛弯成月牙,明明和她一样,身处假山的阴影下,那张脸上却洋溢着温暖的阳光。
*
如今已经进入夏日,天气愈发炎热,书馆已经放假,傅溪却依旧需要在王宫当差。
做好一切后,她便到祁瑶殿中休息。
祁瑶作为秦国的太后,宫中的一切供应都要先紧着她。虽是炎炎夏日,但太后殿中温度却十分舒适,殿中摆着几盆冰块,白烟袅袅。
嬴翮一手拿着一方形竹扇,帮傅溪扇风,一边伸手去扯松她的衣领:“把那身奇怪的衣服脱了。”
傅溪避开她的手,固执摇头。
祁瑶看了眼热得神色恹恹的傅溪:“这宫里都是我从赵国带来的母家人,不会走漏半点风声,你尽可放心。”
傅溪木着脸,面无表情,声音却有些飘忽:“不……不必。”
女扮男装的事情,多一个人知道,搞砸任务的可能性就越大。她宁愿热到工伤,也不愿意一时贪凉,冒这个风险。
祁瑶只得示意殿中当差的人都出去,出口嘲讽:“真难伺候。”
等殿门被人从门外关上,傅溪没有理会祁瑶,迫不及待摘下脖子上戴着的假喉结。
嬴翮拿来一身浅黄藂罗衫和一袭花罗裙。傅溪一眼认出来,这是她和织室忙活了许久,才得到祁瑶认可的夏日宫装。
“太后心里总念着你,这是特意为你做好的衣物。”
祁瑶微抬下巴,等着傅溪夸她。
“多谢,”傅溪脸上不见喜意,声音不再是低沉的男声,而是陌生的女声,低低柔柔的语调,说出的话却很不中听,“以后不用做这些,我也没机会穿。”
这话一出口,气氛有些僵硬。
“不过一套衣裙而已,织室多做了一套,送你你就收好。”祁瑶深吸一口气。暗自腹诽,真不知道以后谁受得了这块不解风情的好看木头。
傅溪点头,依旧是那副不悲不喜的样子:“那就好。”
眼看祁瑶隐隐生气,嬴翮推搡着傅溪去试试衣服。
“前些日子,吕不韦问我为何改变心意,收下韩王的示好,我借口说是你在我面前为其进言,我才回心转意。若是日后有人问起,你如此回答便是。”祁瑶靠近屏风,叮嘱傅溪。
傅溪挑眉,这是找她对好供词,串通一气吗?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薄若蝉翼的罗衫,她身量颀长,这身衣裳上身却刚刚好,一看就是祁瑶特意为她定做的。
“好。”她没有犹豫,应声允诺。
“也因为这件事情,吕相身边的齐身,多次请你去相府赴宴,我已替你推拒了几次。”既然祁瑶提到这件事情,嬴翮顺势也一并说了。
“齐身?”时隔近半年,又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傅溪不解,齐身和她早已撕破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