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她的鼻息轻拂上他的面颊,他们从没离得那样近。他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往后一躲,袁若卿也跟着朝前一个踉跄,他又伸出手去把她扶稳。
袁若卿半眯着眼,蹙着眉凑上去,想看清他当下是何神情,怎奈眼前重影交叠看不真切,就又朝前凑了凑。眼看着她唇畔要贴上他的面颊,陈文默终于忍无可忍,扶她的手臂打直,与她隔开了些许距离。
“袁姑娘喝多了。”他凝眉不再看她,脸上也染了几分同她一样的红晕,他也醉了。
袁若卿忽然笑了,怒极反笑,“可你没喝多啊,你清醒的很,你说,你生的哪门子气?”
他本没有什么可生气,一路无言是因为心中装着事情,席间他偷空翻开那账簿看了几页,一笔笔账又细又乱,且其间又真假半掺,整理出来必然要花不少时间,他为这事烦心,所以神情才凝重了几分。可这偏偏让袁若卿看过去,便以为他是气极无言。
他有些哭笑不得,本想反驳自己没有,这时倒想起一桩事,遂挑眉问道,“袁姑娘识人眼色的本事渐长,那揣度人心的本事呢?”
“什么?”
陈文默笑了笑,“袁姑娘席间说的什么?让我想想,”他做思索状,“哦,说我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去和我父亲解释?”
她脑子昏昏沉沉,经风一吹,醒了几分,反应却还是很迟钝。听到这,她晃了晃脑袋略忖片刻,不无疑问地点了点头,“嗯,对。”
你还对?
陈文默刚想发作,思及对面的是袁若卿,这回答合该在意料之中,又反省自己怎么选择和她拐弯抹角,遂正了正神色,直言道,“我没记错的话,袁姑娘之前可还言辞说什么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怎么到了席面上就弃我不顾了?”
“我哪有弃你不顾?”
“你若真担心我,不是应该劝我不要逞能?”
“我不是信得过你?”袁若卿反驳道,“我对你一百个放心,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才助你一臂之力,怎么,难道你真的会把自己陷入饮毒自尽的地步?”
“若我失手了呢?倘若那小吏没按我的想法来,你当如何?”
如果他要面对一杯掺着砒|霜的水,她会放任他去喝吗?
或许不会,她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呢?可言而有信是以君子,他又怎么可以不信守诺言?
她嘟着嘴想了又想,迟疑道,“我不会让你喝的,但我会永远瞧不起你。”
她讲这话时的样子很有趣,像个赌气的顽童,陈文默看着她浑圆的眼睛,那眼睛是明亮的,映着街边的烛火,天上的星子,还有他带着笑意的面庞。
他的笑蓦然顿住,“若我失手,就算你拦我,我也会言出必行,但是,”他又抬了抬眉眼,“下次别这么相信我,好不好?”
霍临风一溜烟跑回客栈,屋中那扇纸窗刚好临街,他此刻正拄着下巴在窗前吹风,边欣赏着不远处那抹不起眼的风景。风景中袁若卿脚步虚浮,陈文默扶着他,两人不紧不慢,时走时停,这几百步的距离好像能走一宿。
可他甚是欣慰,毕竟两年前的那天袁若卿也是喝了这么多的酒。当时他在场,还有他爹,他们相谈甚欢从食肆里走出。起先还好好的,后来起了股风,不远处不高的细叶芦苇随风动了一下,这就被袁若卿捕捉到了,她半眯着眼,硬说看到那里有野鸡飞过。
于是霍临风有幸见识了让他大为震惊的一幕:半夜的芦苇荡伸手不见五指,袁若卿一头扎进芦苇中去找野鸡,任他两人还有一众仆从如何也劝不住,拽也拽不回来。
他爹当时一脸愁容,恨不能直接一掌给她劈晕了扛回去,可到底没舍得,只好在一旁等着她找。好在她扑着了一只大肚子□□,这荒谬之事才告一段落。
他始终记得她当时稚嫩的小脸写满了欣喜,攥着绿条□□两只肥硕的后腿朝他们炫耀,“我说有你们还不信,这是什么?”紧接着自己也嘟哝了一句,“就是这鸡怎么还没长毛……”
别人是指鹿为马,她是指□□为鸡。所以那时霍临风就知道,醉酒后的袁若卿一定要少惹,她想干什么由着她,不然便不知道她下一秒会一头扎去哪里。
就如今日,她摆明了心思要与陈文默吵一架,那么最好的解决方法自然是让她吵个够,所以他识时务地脱身,就是为了给她摆开场子,想着吵上一架她这火八成也就泻了。毕竟吵架总比她钻草丛来的划算,牺牲一个陈文默,拯救他们俩,不算亏。
却不想楼下的两人竟是如此和谐,窗棂横梁上挂着的八角银铃脆生生地响个不停,他有心去听也听不见,只看见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这么逛了回来。纵是看不上陈文默,心中也不免啧啧,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陈文默扶着袁若卿回了她的房间,她还拽着他唠个不停。他将她安顿在木榻上,天有些闷,她又喝了太多酒的缘故,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
他找来一把团扇,替她扇风驱热,不一会儿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