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续下了半月的雪渐渐歇了,一夜的骤冷后,次日便日光暖照,宫中各处都在清理地面攒积的残雪与檐下凝结的冰凌。戚兰卯时起身,洗漱更衣后,听得窗下轻轻的敲击声。
宫人支开窗扇,一只彩羽的鹦鹉扑棱进殿,在戚兰的妆镜前蹦跳叽喳:“神女,开门,开门。”戚兰抬手在它冠上点了点,它便将头缩进翅下,殿中众人都忍俊不禁。
殿门前的宫人将门打开,翎华公主便轻车熟路地走进来:“神女,今日要一同去母后宫里吗?”戚兰点头:"太后身子不舒服,我自然要去看望。"
“这也是母后的老毛病了,冬日里总是要犯的。”翎华公主伸手将鹦鹉捞回自己肩膀上,“我方才从姑母殿里来,与姑母说好了,咱们都一起去,母后看到咱们都会高兴。”翎华公主下意识摸了摸鹦鹉的背,犹豫道:“姑母梳妆还有会儿,再晚点就是皇兄下朝的时候,不知道皇兄会不会去。要是皇兄也和我们一起,那就更好了。”
戚兰这些日子与翎华公主相处,隐约了解,翎华公主并不清楚陛下与太后的不和,只当他们如寻常养母子一般,不过是算不上非常亲密罢了。
戚兰想了想道:“陛下近日事务繁忙,或许不会今日去。想来陛下一切自有安排,若是能碰上最好,倒不必特意去寻陛下。”
翎华公主应声道:“我不会去打扰皇兄的,我就是怕神女不喜欢碰上皇兄。”
神女从前一直在宣室伴驾,从年前开始就不再去了,翎华公主甚至撞到过一回班荣亲自来请神女。
这样一想,不是皇兄不要神女伴驾了,是神女不乐意伴驾,连皇兄的心腹班荣也劝不回去。
翎华公主有时也忍不住暗自咂舌,神女这样近乎矜傲的行为皇兄竟然没有震怒,甚至默许班荣数次来建章宫,先前神女不为陛下所喜的传言似乎不攻自破。
但马上就是十五的新岁祭祀,好像仍然和登基祭祀一样,皇兄只与太常寺活动交流,没有请神女的打算。
皇兄怎么看待神女她是弄不明白了,但是神女早不愿伴驾,如今祭祀又不受邀,恐怕更生皇兄的气了吧。
戚兰听得翎华公主的话先是一愣,随即无奈。
翎华公主以为她在生齐瞻的气,一时恼火所以不再伴驾。可离开齐瞻的决心并没有那么轻易就能下,甚至她是带着忧虑,随时准备承受后果。
只是这一回,齐瞻在那一晚后,冷静到了沉寂的地步,她送书卷送宫人,他或收或退,没有多余的话,也并不再召见她。
若说陛下忙碌,无意管她,班荣又怎会时时亲自来建章宫?
“公主切勿多想,我没有不喜欢碰上陛下,”她顿了顿,坦然道,“不过若真是见面,的确会有些不知如何相对。”
翎华公主垂眼敝开视线:“我时想起来顺口说了而已,神女也别放在心上好了。呈兄忙得很,最近徐丞相最喜欢入官找他议事,散朝后呈兄应该也不会立即得空,咱们且去咱们的,不会撞上他。”戚兰点点头,与翎华公主一同用过膳,又去了天梁宫,和大长公主一道乘辇往长乐宫去。
长信宫门前,几个宫人正在清理擦拭两只铜凤,见了几位贵人,便一道道通传进殿中。
太后虽在病中,却并没有身在塌上,在大夏殿见了她们。
戚兰踏入殿中时,闻到了淡淡的都梁香,既因她亲自调制而熟悉,又因十数日未曾闻过稍显陌生。
挺拔的身影坐在暖席上,她刚好侧头望去,直直撞进了他漆黑的眼眸中。
齐瞻穿了一身深紫色的宽袍,宽阔的肩背将华贵的颜色撑起,少了杀伐冷意,平添了几分沉稳内敛的贵气。日光从殿门窗扇外透进,点点的暖光落在他眼角眉梢,也没染出几分柔和来,他的眼神直白不收敛,沉沉朝她覆来。乍然对上他的目光,戚兰心头不由得一跳。随即她颔首低眉,与他见礼。翎华公主与大长公主也注意到了齐瞻,各自行礼点头。
齐瞻起身随意微礼:“姑母。”
他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扫了一圈,又落回戚兰面上。
她一如往常,柔和平静,一身清逸的青色,发坠玉兰,瓷白的面颊泛着润泽的淡红气色,甚至比从前更平和从容些,想必日子过得舒心。戚兰抬眼看他,冷白的面孔失于血色,尽管目光锐利,眼下不褪的青黑却依然显眼。
陛下又是许久没有休息好。
不知道齐瞻来了有多久,太后面上已有不耐的倦色,兀自闭目养神,只时不时回翎华公主几句。
有齐瞻在,太后打不起精神来同公主们说话,偏偏齐瞻坐得稳,全然没有先走的意思。堪堪过了半个时辰,太后便称疲累,让几人退下。齐瞻率先出殿,翎华公主犹疑片刻后跟着追了上去。
大长公主却是没什么反应,不紧不慢地起身,与戚兰并肩朝外走,淡淡道:“翎华到底是小孩子心性,陛下几招驯鹰的手段就让她欢喜。陛下有多久没有去过岁羽官了,她还天天巴巴盼着。”大长公主住进宫中这些时日,长日无聊,除了与戚兰岑绪风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