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冬寒(2)
这一夜元承夕睡得极不安稳,第二天天光微亮时便醒来了,他看着厢床的床顶,大口喘息,感到一阵目眩,他的身体并非完全没有知觉,从后颈一路到尾椎,都针扎似的疼痛,四肢也酸胀无比。
他抬手勾住床边的扶手,试图翻身换个姿势来缓解,然而身体一阵阵钝痛,让他使不上劲。这样难熬的时刻是几乎每天都要经历的,然而这次因为心中郁结,所以尤为烦躁。
他想要喊福成,却感觉一口气闷在胸口,喘息了几次都没能喊出声。垂在身侧的手臂倏地僵直颤抖,牵动起筋骨,一阵阵钻心的刺痛。
这天是鹤岚上夜,听到动静赶进屋子里时,元承夕已经歪在床边,锦被从身上滑落,四肢不住地颤抖,脖颈后仰,半张着嘴发出“嗬嗬”的鸣音,走进再看,有涎水从嘴角滑落,双眼也已翻白。
鹤岚连忙把人半扶起,让他靠在自己怀中,为他顺气,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青白的药丸喂他吃下。
元承夕稍稍缓过来些许,额上颈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然而喘息不止,胸口剧烈地起伏,被鹤岚放回胸口的手也依然颤抖。
“王爷……”鹤岚小声唤他,为他抿去额上的汗珠,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满心焦急,元承夕当年坠马是因为被冷箭射中,那箭从后胸穿过,差一点就射穿心脏,后来虽然侥幸捡回一条命,但很长一段时间都有严重的心疾,还是王爷的四弟走访多地为王爷寻到一位隐世多年的名医,这才有所缓解,只要不过度劳累或是心绪有剧烈波动,就不会轻易发病,最近两年,只有王爷两个弟弟和母后去世时发做过。
这次发作,大约是因为皇帝的传召吧……毕竟谁都知道,凌王、睿王和先皇后的死,与元修泽脱不了关系。
除了福成是从小跟在元承夕身边的太监,鹤岚和燕岚原先都是京外流民,危难之时被元承夕救下留在身边的,元承夕对他们不是单纯的主仆之情,更有救命之恩,是以他们同元承夕一样,对害了他的元修泽深恶痛绝。
这两年元承夕的身体才刚好一些,就在暗中培植势力,希望能为凌王帮上忙,谁想到凌王与睿王又先后被害,加上元修泽的手下离间,元承夕俨然已是孤零零一人,即使已经把人逼到这个份上,元修泽依然不肯放过他……
待元承夕渐渐平稳下来,鹤岚将福成和燕岚喊来,为元承夕换洗擦身。
燕岚担心道:“王爷,要不今天不进宫了吧。”
元承夕靠在鹤岚怀中摇摇头,毫无血色的唇动了动,仍有些续不上气儿:“没事……我缓缓、就好了……”
然而嘴上虽这么说着,胸口却传来闷痛,像是有人捏着他的心用力攥着般,刚擦净的额上又渗出冷汗。
燕岚他们不敢再多说什么,守着元承夕,直到天光大亮,元承夕的心口终于不再疼痛,精疲力竭地昏睡过去。
到了晌午,元承夕醒来,午膳也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点。福成为他穿上进宫朝见的衣裳,束起长发,看上去精神了不少,眉眼间又有了有从前清贵风流的模样,只是比起从前瘦了许多。
及至申时,宫中派来的车马停到了安王府前,元承夕因坐着轮椅,椅身笨重,所以有特制的马车,安上木制的缓坡,可以将轮椅推进马车内。
元承夕上一次出门,还是先帝后下葬的那一天,算起来竟然也过去三个月了,没几天元修泽急不可耐地登基,那场华丽隆重的登基大典自然是邀请了元承夕的,不过那时他托称心疾发作没有到场,元修泽那次放了他一马,年三十他也没到场,这次大约是憋着劲要来折腾他了。
鹤岚会些功夫,所以和福成一起陪他进宫,燕岚则留在王府。
马车走出僻静的长巷,却依旧没听到什么声音,今天是元宵,按理来说不该这么安静,鹤岚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平时繁华的南阳大街上竟然没有人,沿街的商铺全都关门闭市,只看到护送他们的御林军。
一丝冷风钻进车厢内,元承夕冻得瑟缩了一下,问道:“街上怎么了?”
鹤岚微微皱眉,道:“外面没有人……”
元承夕抬眼,与身边二人对视,虽不清楚元修泽这是想要干什么,但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情,不然也不必特地弄来御林军“护送”他。
果然,没过一会儿,马车一阵颠簸,险些将元承夕摔下轮椅,福成手疾眼快扶住他,紧接着就听到外面传来兵戈之声。
一阵混乱之后,有御林军在元承夕的马车外回禀:“方才有一伙儿死士意图刺杀王爷,臣等已为王爷尽数抓获,听侯王爷发落。”
福成看了眼元承夕,打帘儿对外面的人说:“知道了,进宫再说。”
外面都是元修泽的人,元承夕不便与福成他们说话,只是这世上除了元修泽,还有谁有胆子有本事来刺杀自己?这伙儿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死士,想来就是元修泽安排的一出戏罢了,只是这出戏意在何为?
方才的颠簸让元承夕有些气促,福成轻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