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愿受罚
次日,赵嬷嬷拿着两件竹青色新衣裳来到二人面前。
只消过了一日,赵嬷嬷的脸色便判若两人。
她打量着二人,轻哼一声,“原以为是咱们的主子,没想到只是老爷故人的孩子,今日起你们就留在府中做杂役吧。”
弟弟想要辩驳,她拉住他的小手,摇头。
二人把竹青色衣裳穿上,活脱脱变成府上小仆模样。
偌大的庭院,有江氏一个妻眷,她生了个儿子,过了中秋便五岁了。
还有一个江氏的表哥江冉,是来京城科考,借住的,不久科考结束就会离开。
她在捣衣时,听到丫鬟们的议论,算起来该是爹爹上京赶考的次年怀上的。
杂役的活多,每日最早起床做事,最晚回到仆役房睡觉。
弟弟被分到男仆役房睡,每夜都捂在被子里咳嗽,生怕咳嗽声打扰其他仆役。
厨房劈柴生火,手打起水泡是常事,弟弟每次拿着六斤重的菜刀帮忙切菜都小心翼翼,生怕切到自己的手指。
但因为动作太慢,每次都被厨娘骂。
“你这兔崽子,真是比八十岁老太婆还慢!”
晚上只有一碗菜粥入肚。
她和弟弟坐在院中无人的角落,偶尔能悄悄摘来园中的桃李,一边吃一边抬头看星星。
“姐姐,我看到厨娘今日拿了好大一块牛肉塞在自己布袋里。”
厨娘在大户人家偷拿偷吃是常事。
她把食指放在嘴上,“嘘,不要说出去。”
自从那夜与元衡交谈以后,江氏便没把姐弟二人放在心上。
只是偶尔看到那双圆溜溜的眼睛,膈应得很,可她做事一丝不苟,行礼得当,真抓不着半点错处。
这更令她毛骨悚然,一个□□能教出这般出落的孩子?
江氏吃着吴嬷嬷剥皮递给她的葡萄,沉吟着。
“老爷就这么把他们姐弟两放在家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呀。”
吴嬷嬷点头,“是啊,那小姑娘见着就机灵,听丫鬟们说她虽然年岁小,懂的倒挺多。上次乔家来府上做客,留了个九连环给少爷玩。少爷愣是解不出来,苦恼不已,那小姑娘还衣服时给少爷提了一嘴,没想到就解开了。”
说到自己的儿子博哥儿,江氏可是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不行,得找个由头把他们姐弟二人赶出去。”
吴嬷嬷笑着给江氏捶背,“这还不简单,交给老奴。不用找由头,让他们自己知难而退。”
……
夜晚,她握住弟弟被切掉的左手手指,将捣碎的绿色汁液涂在伤口上,弟弟疼得龇牙咧嘴。
那五个短短的,带着残甲的断指恐怕是接不上了。
弟弟疼出了汗,她眼圈红红的,只差掉下眼泪。
六岁的孩子,怎么拿得起那么重的刀?
他以后的人生都要带着这断指的手活着,考取功名的路子恐怕再也行不通了。
“姐姐,爹爹真的会给我找大夫吗?”
“会的,我明日去找他。”
按理说,她和弟弟是不被允许靠近书房、老爷和夫人住处的,但是为了弟弟,她只能鼓起勇气来这里找他。
“老,老爷。”
之前是夜里见的他,没怎么看清脸,现在看清了。
男子三九年岁,眉宇间一股萧杀之气,不怒自威。
鼻子和她一样挺拔如西域异族,薄唇不笑时十分冷傲,让她有些害怕。
“何事?”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前来抱住自己,而是远远地坐在案前,甚至没有抬眼看她。
“我弟弟削到了手指,需要看看大夫。”
他这时才抬眼看她,表情没一丝动容。
“削得很厉害?”
“是。若是不方便,求老爷放我姐弟二人出府去看大夫。”
“准了,让管家放你们出府,午时之前必须回府。”
如此就可以了吗?
他真的没有对她姐弟二人含些许父亲的情分?
小姑娘带着左手缠上纱布的弟弟来到大街上,也不知预支的月钱够不够。
“请问这位大哥,附近的医馆在哪里?”
男子瞥见喊自己的是两个半大孩子,摇头。
“不知道。”
两人兜兜转转,跨过一道桥,看到背着孩子卖素馨花的妇人。
素馨花花瓣洁白,清冽的香气飘得甚远。
“这位娘子,买一束素馨花吧?”
曾几何时,娘亲也是背着年幼的弟弟,和她一起在狭小的作坊里磨豆腐,恳切地询问沿路走过的男女。
“客官,来一碗豆花吧?”
见姐弟二人徘徊,卖花妇人朝他们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