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看见三片梧桐叶

嫁衣鬼、屠城、飞升、因果、天道。

许许多多的词汇混在一起，雷劫中的元铃额头已经渗出一层薄汗。

若真如喜频所说，雷劫的真实目的并非要她突破化神境，而是要将她诛杀在此处，那不会容许她这样无限地拖延时间。

她被雷劫拖进来时，仿佛看见了裴遂安落在地上的折扇。

元铃冷静了下来，向喜频问了个问题：“我……当初为什么屠城，您能帮我回忆起来么。”

一切的一切，起因乃是屠城。

她不认为自己会在清醒的情况下杀满城的人，但若此事的确曾经发生过，那究竟是什么情况下，她才会造此杀孽。

喜频既然什么都知道，那么她一定可以给她答案吧。

但让元铃失望的是，喜频摇了摇头。

“我借着娇娇的身体来到这里，不代表我当真能替你解决一切麻烦。”

喜频缓缓说道：“不过，你若是真想回忆起来，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元铃抬起了头，定定地看向她。

喜频也注视着元铃，认真道：“我可以将你送回过去，让你再经历一遍当初的一切。”

元铃诧异地盯着她？

“只是，这秘术发动需要许多苛刻条件，其一便是独立的空间，若是平常，恐怕只有小型的秘境才能满足这一条件，原本这是最难成的，眼下借着雷劫，竟是天然屏障了。”喜频继续说道，“即便如此，我也得告诉你，你接下来所去的地方，既是真实，也不是真实，而你既是真实，也并非真实。”

喜频这话说得不甚明朗，元铃便皱起了眉。

似乎是知道元铃的不解，喜频继续说道：“你若死在那里，你在这里也会死去，这乃是真实之处。”

“至于不真实之处……”喜频说道，“已经发生的事情便是发生了，你若想要去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只会让那个世界的人慢慢地忘记你，直到你也将自己忘记，再也回不来。”

元铃沉默了一瞬，她想到了裴遂安的双腿，也想到了方樱的本命剑。

喜频的意思，是叫她不要去妨碍已经发生的事情。

元铃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还有一事，”喜频皱着眉头道，“你若是在那里遇到了你自己，也切记不要让她知道你的身份，你是借着特殊的机缘现身，若是被人勘破，你也无法得活。”

喜频看了看这道被天雷撕裂出的空间，最后说道：“我们凡人、修士的这些小把戏，在天道看来都不过尔尔，时间也罢、空间也罢，对天道而言，好像是从一座山飞向另一座山。”

喜频喃喃道：“我终其一生都在思索喜频一族的悲剧，我已经不记得，这个念头是第几代喜频先有的。”

“但每一任喜频都放弃了这个问题，包括我。”喜频将目光落在元铃身上，“但裴少君愿意以自己的气运为赌注，为你求一个逆转天道的机会，希望你不要叫他失望。”

“喜频一族既然是见证者，”娇娇的脸上出现了不符合她年龄的沧桑感，元铃知道那是喜频在说话，“那喜频也要见证天道所命定的因果，是如何被搅翻。”

在最后一代喜频的见证下。

元铃究竟能不能做到。

元铃自己也不知晓，她已经不记得何时失去意识，只记得喜频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当你第三次见到从天而降的梧桐叶，便是到了回来的时候。”

——元铃并不是凭空落在某个地方。

她乃是在母亲的腹中重新长大，直至出生。

她降生在西山城，她就像普通的婴孩那样，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只能一步步学会睁开眼、一步步学会说话、吃饭、睡觉。

她在爹娘的关心中长大，直到元铃一岁的时候，她看见庭院里有一棵梧桐树，在深秋里，第一片梧桐叶从树上摇摇欲坠，她一霎时被那片梧桐叶吸引。

那片梧桐叶飘飘荡荡，仿佛搅乱了时间和空间，她一瞬间在那片梧桐叶中看见了娇娇的眼睛，或者说喜频的眼睛，悯然注视着她，提醒她降生到这个世界的意义。

许多记忆才逐渐在婴儿的脑海中浮现。

秋风中的小女娃双颊被风吹得通红，目光怔怔地盯着梧桐树。

她开口不自觉地说出梧桐叶中出现的人的名字——

“娇娇。”

忽而她身子一轻，她感到自己落在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里，等她回头的时候，看见了母亲脸上灿烂的笑脸：“天哪！娇娇会叫自己的名字啦！”

一股寒意顺着元铃的脊背爬了上来。

我……是娇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