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4)
岑扉紧接着刹停了墨靴,半侧过脸,拇指和食指一搓凭空捏出张燃烧符,明黄符纸仿若被赋予了生命般小心翼翼隐在阶边葳蕤丛生的野草中绕去后方。
不消片刻,那座布满青苔的巨石后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伴着靴子踩踏和衣袂拍腾音,仿佛还隐隐有人啐了一句“我靠!”
折腾少许,石后重新回归宁静,宛如投石入海,波澜已过。
“...”
“...”
“...”
“...”
他们不会觉得自己隐蔽得很好吧?
岑扉面色微沉,手执符纸还欲放火,“出来。”
柳惟安闻言犹犹豫豫探出半个闪着珠宝流光的发冠,高举双手投降,“岑长老,是我是我,是惟安啊,莫动手莫动手。”
“...”
话毕,他又抬颈从巨石后露出来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张望一圈,确认无虞后方蹦蹦跳跳跑出了掩护,飘扬的青色衣摆在曦光下别扭地印上了一抹黑黄焦痕,身后则排队似的一连串跟出来三道人影,个头瘦高含胸驼背的是傅泯、敦厚壮实肤色黝黑的是宋幺、以及那位杏裙少女于翾灵。
“躲在那里作甚?昨日没将你们罚够,今日又来讨了?”
元窈眯了眯杏眸,这几人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背剑的背剑、束发的束发,贼笑嘻嘻站在此处,小心思昭然若揭。
傅泯想起昨夜被三个长老轮番训斥,苦着脸连忙摆手,“不不不,没这回事。是柳公子听闻两位长老昨日都接了卷轴,想与两位长老同往。”
沈子陵面无表情抱着手,目光在几人身上轻扫一圈无话。
“惟安?捉过妖吗?当我们去远足的?”岑扉淡淡哼出几声轻笑,“柳令主知晓你要跟来吗?”
柳惟安反驳不出话,一张俏脸涨得粉红,“凡事都有第一次,岑长老难不成在娘胎里时就会捉妖了?且本公子打今年起都是及冠的人了,还需事事与我阿爹报备不成?”
“惟安,休要妄言。”
柳衿瞪他一眼,鼓目努睛示意他噤声,转而侧过脸望着几人含笑道:
“师尊,元长老,不如此番就将惟安带上吧,他素来闷在扶华楼中躲懒也没有多少历练的机会,此次难得两位长老一同下山联手捉妖,就将他捎上放在旁边,叫他看着长长见识便成,阿爹定是放心的。”
柳惟安难得灵光一回,知晓打铁要趁热,蹦跶两下跃下石阶,张开双臂要去抱元窈的大腿。
不料元窈侧身避过,柳惟安扑了个空反而抱住了她身后的沈子陵。
“...”
“...”
两人都怔了一瞬,沈子陵立即抬手欲将他推开,柳惟安却仿佛粘在了他身上不管不顾哭喊,
“阿姐有岑长老带着,子陵有拒霜仙护着,殷师姐跟在裴长老身后降妖除魔这几年修为也突飞猛进,只有惟安没人管,都二十岁的人了还没能捉到一只妖呜呜呜...唔?沈子陵!不许扯本公子的头冠!大胆!大胆!”
傅泯三人见状皆是噔噔噔小跑下石阶围在柳惟安身侧陪着他哭喊,
“可怜的柳公子呜呜呜...”
“带上我们公子吧。”
“带上他吧带上他吧。”
元窈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哪只蜂巢,耳畔萦绕着此起彼伏的嗡嗡声,忍无可忍道:“噤声。”
岑扉也被几人念得头疼,“既然岁宁替你们求情,倒也无妨,来便来吧,不许再闹腾了。”
这帮小蜜蜂闻言发出了比适才更加震耳欲聋的欢呼,柳惟安撒开手仰面朝向苍穹咆哮:爷出息了!
“...”
柳衿默默地捂住了脸。
众人下到山脚处踏出结界后便换了御剑飞行,不出半日便抵达了岑扉卷轴中所指的兰叶镇。
正值溽暑酷夏,金轮悬于湛蓝苍穹几乎将地面照成惨白,偶尔拂过耳畔的气流也热烘烘的丝毫不爽快,知了藏在池边垂柳懒洋洋地唱出声声蝉鸣,池中则浮着几捧浅粉菡萏被晒得蔫头耷脑失了艳丽,街边商贩热得汗流浃背瘫坐在自己的摊前有一搭没一搭地吆喝着。
柳惟安几人在高空顶着烈日飞了半晌晒得面颊绯红,渗出的大颗晶莹汗珠将头发都浸得湿了个透,衣襟被胸前汗渍洇得深了一片,背着沉重的剑鞘艰难前行。
元窈将一柄油纸伞凝固在头顶,把自己和沈子陵严严实实遮挡在阴影下,两人各自抱着捧泛寒气的木芙蓉仿佛并不受这炎热天气的影响,偶然间回首瞧见吐着舌头喘着粗气摇摇晃晃形如丧尸,好像下一秒就要中暑倒地的几人,“惟安?”
岑扉在掌心铺开卷轴正循着其上指示埋头七弯八拐地找此次的委托人兰叶镇翟家,闻声也回头望了眼,“哟,晒成这样?亏你们还是修士。”
“怎么这样冒失?修为不够好歹记得带柄油纸伞也好,晒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