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天下(2月5号,周三)
早晨关于羞于启齿的问题仍旧困扰着我,甚至更加让我内心焦灼,是为什么加文可以如此自然地,在我面前展露自己的身体,而我却连表达自己的感觉都畏畏缩缩。
我有意识地开始,主动地关心自己的身体以及身体上所显露的感觉。
上周从零售商铺所收集到的数据分析终于有了一些进展。托比亚斯这个演讲的一把好手,很擅长把复杂的东西简单化。所有他在场的工作会议,都会变得轻松且高效。我发现每次和托比亚斯一起开会的时候,我的身体会很放松。
今天我就是松软地倒坐在椅子上。
可如果他不在,我说话中途嗓子会逐渐变得很干,直到水分干涸,我的嗓子会把某一个不确定的字节吃掉,突然哑声一下。我需要很明显地吞咽一口口水才能恢复正常说话。
有托比亚斯在的时候,我并不会这样,或者说,我并不需要这样。我可以微笑着看他一眼,他会帮我回答所有悬而未决的问题。维克多也有类似的觉察,他发信息开玩笑道,我们组其实只有托比亚斯一个人在打工,其他人都是老大。
除了这个,我发现了许多新鲜事。比如,我呼吸的时候会带动腹部一起呼吸,如果把手放在肚皮上,可以感觉到肚皮会随着呼吸一紧一松,和吹气球时胀起来的塑料似的。
再比如,陷入沉思的时候,我会不自觉得摸耳朵,不摸左耳,只摸右耳,耳朵里从骨头直接传入大脑的摩擦声会让我沉静下来,带着繁杂的思绪歪倒着陷入只有摩挲声的世界里。
又比如,我发现自己的牙齿长的很整齐,用舌头一个个舔过去,是一个流畅的弧线。
文德拉今天穿了一件马海毛的橘红色毛衣,一双柔橙色的长靴。浅金色的头发与她身上的其他颜色互相交映,像是金色的霞光从头顶泻下,直至脚底淌出蜜糖来。
她踏着甜蜜蜜的脚步走过来,“下周一在南部剧院的酒会你们可都要来啊。槿,你们组的人总是不来参加团建。这次你得帮我动员动员。”文德拉念着我的名字,眼神黏在维克多身上。
维克多这个可怜的钻石王老五,已经不知道收获了多少女孩的芳心。说实话,在俊男靓女遍地都是的北欧,他的长相不算出众。这可不是我评价的,是维克多闲聊时候的自我描摹。在我眼里,他身上却有独立睿智的领袖气质。
比如说,开会发言的人会在意他对自己的观点是否赞同,也希望在辩论的时候他与自己是同一立场,他嘴角偶有浮现的笑容很讨人喜欢。只有和他熟起来的人才能知道他其实很幽默。
装酷和幽默,男人最讨人注意的几种特质他就占了两样。
我给维克多的Telegram备注就是钻石王老五,字面直译后的Diamond Wang Five,简称D.W.F。这个昵称,名副其实。他的父辈在非洲做钻石生意,他小时候在安特卫普长大,那是欧洲,乃至全球最大的钻石交易中心。
安特卫普的时尚氛围也滋润着维克多的审美,他含蓄的品味总从谈吐打扮中悄无声息地显露出来,但凡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他的社交平台里多是和一些时尚设计师朋友的合照,偶尔也会出现一些小有名气的演员和模特。
他没有公开过的交往对象,凭我的直觉,人数不会在十位数以下。
维克多明明听到了文德拉的盛情邀约,他转过身去,对我眨眼示意,竟然悠扬地迈着小步子上楼去了。作为同一个组的组员,我当然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替维克多挡挡桃花。
“你也知道,我们组都是一群内向的人。去参加团建这件事,托比亚斯一个人就能代表我们全组的趣味了。”
“这次和之前的团建不一样,我们请了一些客户,合作商以及艺术家一起来,就当认识新朋友也是好的。”文德拉赶忙补充道。奇怪,听这个步伐声越来越近,他好像走回来了。
“好啊,我们组这次都去。”
坐在餐厅里吃午饭的时候,我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并没有误解维克多当时眨眼的意思,他本来一定是不想去的。眼前这个人专心致志地吃三文鱼沙拉。
“不会是,那天你没有搞定克里斯蒂的联系方式吧。可是你要知道,克里斯蒂并不一定到时候会来。”
“如果她不在,我们就提前走。”我什么时候成了他的盟友。
“而且,你也从来没有参加过团建吧。下班之后,你每次都走那么早。”这是当着我的面抱怨呢。
“这次我就勉为其难,陪你去团建。槿,你应该多和同事交流交流。不用谢我。”我想收回之前夸赞维克多独立睿智的想法,这可是一直披着羊皮的的小狼。
午休看手机,是加文的消息。“你在想什么呢,想我了吗。”
这样小剂量的午间刺激在早上浴室里发生的那些事情后显得无足轻重,老实回复他,“倒是没在想你,我一直在想我自己。”
聊天栏上显示的对面正在输入中明显停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