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天上(2月2号,周天)
睡睡醒醒,中途吃了点东西。坐起来已经是周天早晨,看窗外,二月的斯德哥尔摩鲜有的晴空万里。我在窗前发了好长一会呆。泪水不知道为什么又冒出来,我不想再和加文继续见面了。
我喜欢他比他喜欢我多得多,与其任由自己的情绪失控,不如远离他回到一个情绪可以稳定的位置。下意识地,我看着搬空的另一间宿舍,贺影回国有时差,我好想她。
我想到古代被困在高墙之内的一个个待字闺中的女孩,即使心有挂念,却千难万阻,口不能言,她们的窗外是什么样的一番天地呢。
是否会夏晴冬雪,梅杏探墙头,给那无望无尽的翘首相盼添几趣味,还是一遛长空巷矮木门,顶多听见繁碌街道上叫卖声音最大的商贾,喊畅销的时令水果,却总是能被深夜无端的惊雷扰的不能入眠。
谁知道,每次眺望都是黯黯回首,而谁也不会知道。
书里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可现实给所有出发的旅人都设下九九八十一道山岭溪涧的坎儿,不跋涉便封闭在小小天地中,可一旦出发就没有回头路,得咬牙走过一路艰辛苦涩。人人行迹匆匆,即使搭肩顺路,互相也只能陪伴走很小一段。路途漫漫,终将是得学会独行。
我错误地判断了加文,我以为他是可以与我同行的人。可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匆忙赶路的我,一路奔波辛劳才来到这里的我,和他怎么能是同一个落脚处呢。
我不想再经历长叹与分别,我不想加文继续进入我的生活。我不想再费心思,我笃定自己的期盼终将落空。泪花遮住我的眼睛,窗外模糊起来。
我想起上个月第一次去找加文的雪天,雪花飘下来,那是我们第一次拥抱。
抽泣的我无法抑制喘息,我们相遇相识都是下雪天,如果今天下雪的话,我们是不是就应该继续见面。而窗外,那轮红日高悬,天气是如此晴朗,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必须告别。
我很疲惫。连日的分别耗尽了我的能量。不知不觉我趴在桌前又睡了过去。
是燃烧的行星从天空划落,一颗又一颗撞向地面,周围一片火海,正以燎原之势扩散开去。我意识到自己身处梦境之中,但挣扎我尝试睁眼也没有醒来。只能去找车。
瞬间身处驾驶位的我将油门踩到底,缺氧窒息的感觉掐住我的喉咙,星星耀目的火光砸向我的背,身边全是炽热的来自宇宙的岩浆。无路可逃,我似乎只能作为这一场宇宙烟火的殉葬。接受宿命吧,遥远的深沉的声音从后脑勺拍进我的脑袋里,眼前突然出现一片湛蓝的大海。
接受殉葬的宿命吗,燃尽或是沉没。在世界末日的一片灰烬里,没有谁需要我怀恋。
脖子酸痛的感觉慢慢浮显,耳边落物的声音却没有停歇。什么东西砸过来。声响有大有小,没有规律。我睁开眼。三十分钟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此刻下着混杂着小颗粒冰雹的鹅毛大雪。
我把窗户打开,一大片雪花化在我的手上。我向来克制。这个克制的原因如果要深究,那一定是来自于我的教育和文化。和加文的交谈中我们还没来得及讨论到这一点。我的约束究竟来自于什么。
从小到大,我的母亲都教育我,要矜持自重,自尊自爱,不能随便将自己交予男人,名节高亮,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我一直把自己的身体保护的很好,并对这教诲深信不疑,将其视为是我一直以来能够单枪匹马搏斗的根本原因。
我保护着我的身体这个工具,这个武器。我确实之前谈过一个前男友。我们在大学相识,交往了接近三年,自习吃饭,是互相鼓励的伙伴,但除了牵手之外,没有更加亲密的肢体接触了。每一次约会中,我从未在他含情脉脉的,意犹未尽的眼光中背叛我母亲的训教。
我们从未亲吻。
我对自己的身体极为陌生。有时看到其他情侣在一起如胶似漆,卿卿我我,我只觉得是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渐渐的,我连简单的身体接触也不愿意维持,手也不愿意牵了。
这是我的自持,也是我的自爱。
如果那些往日的教训是一种戒语,我已经在加文身上屡屡破戒。
过了好一会,我拿出手机给加文发消息。“你好,加文。希望你的课程项目进展顺利。昨天听完你和莱拉的故事,以及你们之间的亲密关系之后,我觉得我们有太多不同。”
写到这里,我都还在隐瞒。我不敢告诉他自己被他和他前女友那张扬的家族吓到了,也不敢近一步背离母亲的教诲。可,我怎么舍得。怎么舍得因为他的身世与他拉开距离,怎么舍得他那个温暖的怀抱对我疯狂的吸引力呢。
每一个人的未来,在这个社会中,都受到身边事物千丝万缕的牵连,我们无一不处于家庭背景与其编织的资源的大网中。我惧怕他对未来的心愿与我的平凡普通无关。我怎么能满足他对丰富彩色的未来的期盼呢。我只能落笔写下一个浪漫的借口。
“有一位中国的诗人写过这样的诗句,一生很慢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