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府01
元光十五年四月初八,黄历上说的是,忌:诸事不宜。
但晏夫人却打算带后院女眷们去上香拜佛。
她说佛祖只看因果,不看黄历。今天恰逢释迦牟尼佛圣诞的日子,正该去上香捐银尽尽心意,为府里众人积福。也顺道问问天清寺的和尚,府里这么多人感染疫病,老爷身上病痛不断,可有什么说法?
此话回给了阮府的一家之主礼部郎中阮铭,觉得正合心意。他正月里患了疫病,吃了几剂疏解透表汤就好了。但之后身上病痛仍然不断,整日里在外书房躺着,仍旧愁眉苦脸地喝着各色汤药补品,早就喝腻了。大夫的药没什么用处,正好问问佛祖,毕竟也没什么坏处。
阮铭便对晏夫人说:“太太说的在理。如今府里因这疫病,,闹得人心惶惶,问问神佛也是好的,倘或有个什么说法,只管散银舍米,府里也好安心几分。前儿济哥儿没了,也该给这孩子在佛所供盏灯,保佑他离苦得乐、往生西方极乐世界,这也是我们为人父母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听阮铭提起赵姨娘所出的四少爷阮济,晏夫人拿出多年的养气功夫才神情未变,只冷淡地说:“孩子早夭,便是不孝!还连累老爷病中操心,替他考虑往生之事。罢了,供盏灯又不费事,不过白添几两银子。只是我也算不得他什么正经母亲,只当全了这相处一场的情份罢。”
说完,不待阮铭开口说话,晏夫人便从外书房告退。
晏夫人去得潇洒,只留阮铭一个人在外书房摸不着头脑。为什么前几日也为济哥儿早夭难过的太太,今天却显得如此冷冷淡淡的,连供灯都显得十分勉强?又说起什么正经不正经母亲的话来,太太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便是府里所有孩子唯一正经的嫡母。
阮铭猜测也许是赵姨娘失子悲痛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也许是晏夫人心情不好懒得同他说话。阮铭想到素日里晏夫人对他都是直来直往的,从来都没有什么曲意逢迎,大概是后者可能性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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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姑娘阮静思听到要去礼佛的消息时,刚在紫檀云纹书桌上铺好纸张、备上笔墨,准备练会儿字。
因她生母曲姨娘近几日也染了疫病,挪去了望竹轩,按着规矩不能看望,以免过了疫病邪气。都说母子连心,她便有些愁眉不展、黯然伤神。
贴身丫鬟春杏见自家姑娘一早起来便秀眉微蹙、脸色愁苦,饭也用得不香。又不好直劝,便打算让她做点事情分分心,建议道:“姑娘何不练练字弹弹琴?自疫病兴起,姑娘已多日不曾上学。待复了课,先生见姑娘荒疏了课业,想必是要用戒尺打姑娘掌心的,不仅疼,还肿得老高了,到时候姨娘看了,岂不心疼?”
春杏说得有理,静思自然从善如流,只是觉得弹琴未免有些不合时宜,便打算练字静心排遣忧思。
外边伺候的二等丫鬟春红却掀了帘子,引着太太身边的知云进来了。
知云见状先赔了不是,道:“四姑娘可在写字?倒是知云的不是,打扰了四姑娘。因太太见今日是释迦牟尼佛的诞辰,便打算带两位姑娘并几房姨娘去天清寺上香祈福,老爷听了也说甚好。因太太吩咐得突然,还请姑娘见谅。”
“知云姐姐不必客气,既然是母亲的吩咐,做女儿的自然是无有不从的。”静思一边将笔墨收拾好,一边说道。
想起四姑娘的生母是曲姨娘,知云又加了一句:“虽然曲姨娘在望竹轩养病不得出,姑娘也可替她上柱香,求佛祖赐福庇佑,早日病愈与姑娘相伴。。”
静思听了十分心动,收拾的速度加快了几分。
及静思收拾完毕,带了春杏到垂花门时,除晏夫人外其余人都到齐了。
只见三姑娘阮静期和她生母郑姨娘站在一起,似乎在说着什么,笑意盈盈。
郑姨娘貌美如花风姿绰约,一双狐狸眼媚意横生,谈笑间风情无限。
府里众人都说郑姨娘是狐狸精变的,当年就引诱得老爷将她从花街柳巷里赎了出来做了外室,幸亏太太仁善,把她接到府里,还给了姨娘的名分。
虽然三姑娘也继承了郑姨娘的狐狸眼,长得也是眉目如画,但是府里众人确实不敢编排她的。
姨娘是半主半仆,只看曲姨娘病了也是和下人们一起安置在望竹轩,不过待遇稍好点就知道了。
但是姑娘们少爷们不论庶出嫡出可是府里的正经主子,编排姑娘们的话传了出去,莫说老爷阮铭不会放过他们,晏夫人就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旁边还站着方姨娘,她默默听着郑姨娘母女说笑,神色之间有些落寞。
之所以方姨娘没有生养过孩子,在府里也是姨娘的位分,是因为她父亲大小也算是个九品芝麻官。他的父亲拿了自己的庶女来做筹码,献给了阮铭做妾,虽然不是阮府的正经亲戚了,也拿了不少好处。
方姨娘平日里因为这些缘故,也待三姑娘和四姑娘很好,常常绣些东西什么的给她们,只是不和其他人交好。